涅瓦纳神情微妙地轻松了半分。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威尔莫特大人，对面的鹤是果实能力者，不好对付，单靠这样的战斗可能拿不下他们，目前情况更像是在比较两边船上的火力储备。”

    涅瓦纳审视地打量他两眼，才转身向船头走去。霍尔立刻紧随其后。

    “自然。”她说，“好赖也是大海贼时代开始之前就在海上活跃的海军，如果能叫这群家伙轻松拿下可就颜面扫地了。”

    霍尔：“您说的是。那怎么办？”

    涅瓦纳偏头看过来，语气似笑非笑：“手段尽出了？”

    霍尔心中一凛，表情不变。

    他刚要说些什么，就见涅瓦纳已经移开目光：“没必要打接触战。不一定要拿下他们，只要破坏他们的船、把人逼到岛上去就行。”

    “恶魔果实能力者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能游泳、不能接触海水。”她轻轻叹道，“在这茫茫大海上，一旦没了落脚点……”

    ……这略显惆怅的语气是什么？霍尔想。是因为威尔莫特·涅瓦纳自己也是能力者，对这个弱点很不满吗？

    涅瓦纳站在船头观察片刻情况。

    “你去试试。”她突然说，“指挥。”

    霍尔：“……啊？”

    “试试看，不行的话就我来。杰拉德是航海士，不太擅长这样的海战呢。”她微笑着说，“加把劲啊，霍尔。要不是布歌不信任你、不愿意带你上岛的话，他也不会伤得这么重了。还得继续努力啊。”

    “……好的，属下知道了。”

    把人打发走了，涅瓦纳才重新思考起来。她靠在舷墙边上，悠然的姿态不像是一艘战斗中的船的船长。她曲着指节，指尖一下下敲在围墙顶上，盘算着把所有人困死在岛上的方案。

    好一会，她突然摊开手掌，一张只有她看到了的地图在她面前展开。

    她数了数岛屿周围几个在海上移动的船只形状的光点，估量了一下地形和距离，终于是笑了起来。

    “这样就行了。”她自言自语，“争点气呀，你们死在岛上的话，可就没意思了。”

    =

    布歌不知道自己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被迫进行了一场惊险刺激的大冒险，因为他正忙着睡觉。

    他独自陷在黑暗中，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久远到已经有些陌生的画面，见到了许久许久没有见到的、他深深思念的人：他看到了他和父母一起在家生活时的画面。

    他的母亲是个有着棕色长发的温柔女子，在家的时候，她经常会坐在花园里画油画。等布歌玩得满身是汗、抱着皮球跑过来找她后，她就会笑着点点他的鼻子，说他是贪玩的小花猫，然后毫不芥蒂地给他一个拥抱，再搁下手头的工作、带他进屋清洗。

    他的父亲则是黑发黑眼，虽然布歌自己看不出来，但据母亲说他长得像父亲多一点。他在工作时很严肃，但回到家里，他反而比母亲更没距离感，更爱撒泼耍赖。他会穿着带荷叶边的白色衬衫，挽起袖子来围着母亲献殷勤，然后被嫌他碍事的母亲赶去书房处理工作。

    布歌偶尔会觉得他父亲像个专注于讨好母亲的小白脸，因为商会里有很多工作是母亲出面处理的，但当他指责父亲不务正业、时常在工作时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时，他父亲却一脸自豪地说有老婆养他是他的福报。

    “我最早嫁过来的时候就说了，能给你妈妈挣出一个安心画画的家，就算是我的成功。”他父亲说，“这么一看，我不是还挺成功的吗？”

    布歌想想那些母亲随手画的他在街上被狗追着跑了三条街的冒险小故事，吭哧了好半天，实在说不出母亲没能享受画画的快乐的这种话。他只能愤愤认下父亲的自夸，然后偷偷跑去找母亲告状。

    他当时的诉求其实很简单很直接：

    让爸爸去上班啊！这样妈妈就能多陪陪他了！！

    母亲听后笑得花枝乱颤，狠狠揉乱了他的头发，然后把他捉进了书房：“别听他鬼扯，回头让你父亲带你出门几趟，你就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什么了。好了，现在该做今天的课业了，还记得昨天教了你什么吗？”

    父亲后来确实带他出门了，甚至还带他上了商船，让他能有机会去其他岛屿看看。

    布歌看到梦里的自己露出欢喜的神情，缠着父亲一阵撒娇，然后喜出望外地出去找小伙伴炫耀，顺势玩了一下午。他看到自己反复敲开母亲的房间，言之凿凿说应该来一趟家庭旅行，然后一家人提着行李一起上了船。

    ……那就是他们最后的旅行了。

    看着三人的背影，布歌痛苦地闭上眼。

    暖色调的梦一下失去了颜色。

    布歌无数次后悔过，若是他没有上岛乱跑，若是他没有缠着母亲要她同行，若是他没有点头说想一起出海……

    如果他没有这么做，海贼们是不是就不会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