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从头讲起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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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婶儿面前晃了晃,然后递到李武手里一把。

    在那个年代的农村,交通工具分三种,第一种腿儿着,双足丈量黄土地;第二种驴拉木板车;第三种新式自行车,二八大杆儿。

    他们三个人一人骑一辆自行车,颠簸在广阔又弯曲的田间土路上。

    到达王家时,已经下午三点。

    王家早年间是这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地主,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搜刮家产,再后来就成了贫下中农。

    他们家当家的叫王书珺,现年七十二岁,他小时候上的是私塾,后来成了教书先生,村里几代人年少的时候都受教于他。

    王书珺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他清瘦文雅,谦和有礼,在这发展年代里贫苦艰难,却从不曾苦任何一个孩子的教育,在他的课堂上,很多书卷都是他亲手撰写下来,再一一发给孩子们学习。

    他的夫人名叫张瑞清,也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七十多岁的小老太太皮肤仍然白嫩,有皱纹但细腻,说话轻声细语的,要说唯一的不足就是那双三寸金莲令年岁已高的她走不出门前那条巷子。

    和李武相亲的正是王书珺和张瑞清的小女儿王惠,惠是贤惠的惠。

    王惠有三个哥哥,最小的哥哥都比她大十三                                                岁,加上她的父亲,家里有四个男性劳动力,哪怕物资再匮乏,生产队的活儿再苦再难再累,王惠在娘家也没短过吃喝,是个在父母兄长千娇百宠、万般庇护下长大的女孩。

    一行三人直接把自行车骑进院子,还没停下自行车,就有人掀开门帘冲他们打招呼,“秦婶子来啦?”

    李武一点也不怵,他撑着长腿支好自行车,跟在赵梅身后和见到的人一一打招呼,而后他目光不经意抬起,一张冰雪般的脸庞撞入眸中,那姑娘瘦瘦白白的,穿着红色的外套,扎着两条长辫子,一副单纯朴实又鲜活灵魂的模样。

    那是王惠,她正站在窗棂前观察和审视这个前来相亲的男人,见李武看向自己,她又羞涩地低下头去。

    在那个年代的农村里,好人家的闺女都要憋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她们从不接触生人,尽管生得明媚灿烂,也只能眼巴巴儿地等着媒妁之言;若是谁家闺女敢自由恋爱,一定会被贴上‘没家教’‘坏女人’的标签儿。

    那时候,女人的选择是很少的,她可以被别人选择,却不能主动选择别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李武的雷达在一众人群中率先锁定王惠,任耳边哄哄闹闹,他隔着一道窗棂,只看到了王惠。

    李武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王惠都不知道,自从他们见面,春天就来了。

    是王惠激活了他的青春,也惊艳了他的青春。

    直到现在,李武已经五十多岁,他的脑海里仍然会时不时地浮现他们初见时的模样,如果用文雅一点的词来形容,那就是“冰肌玉骨冷美人,凭窗而倚待郎君”。

    王惠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阳光里,厚而模糊的窗棂给她增加了一道朦胧的滤镜,若隐若现的笑与情窦初开的眼神令李武一生难忘。

    在李武的脑海里,她不会发福,不会皱眉,伟大的时间也拿她没有办法!

    至于为什么连王惠都不知道自己惊艳过他的青春,大抵是因为这片土地太过吝啬赞美,也最擅长沉默相对。

    那天,他们相看得很成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武对王惠一见倾心,而王惠没有表示不乐意就是乐意。

    王惠已经二十一岁了,她到现在都没有接触过除父兄以外的任何男人,更没有谈过恋爱,每当人们指指点点说她嫁不出去时,她都会变得特别焦虑。

    后来媒人又问王惠的意见,她像是说服自己,也告诉大家:“李武挺好的,找个哥们弟兄多的人挺好的,要是将来家里有事,还能有血脉相通的人互相照应。”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被一群闲杂人等簇拥撮合,缘分也算有了开始。

    王家人厚道,没有人过问那天为什么迟到了一个小时。其实那天是赵梅故意的,她一直以乡长夫人自居,虽然早就不是封建礼数的年代,国家一再倡导人人平等,可“人分三六九等”刻在赵梅的基因里。

    乡长家的门槛儿,哪儿能随随便便踏足?

    说白了,就是快当婆婆的女人想要拿捏未来儿媳妇,她觉得自己作为婆婆,可以拥有支配儿媳妇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