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多长时间了，没人敢在陛下跟前说起裴玉。

    连带宫里的许多人，都被陛下换了。那个侍奉自己多年的福公公也是被赶出了宫，如今是何处也不知。

    如今恍然听见，真有种时光荏苒的错觉。

    陛下示意乳娘抱孩子，他慢慢踱步走出房间，姑姑不放心跟出来。

    “你再说一次，谁来了？”

    “符统领带着裴玉过来了。”

    再次确认，陛下忽然转身就走，步伐很快，吓得一众宫女太监跟着，又不敢开口去拦，生怕陛下一个恼火降罪下来。

    他连等辇轿的时间都没有，像是赶着去玉堂殿。身后的宫女们跟着走，又怕仪态不正，生生深冬里走出满头大汗。

    陛下一路赶过去时，脑子都是空白的，发懵的。待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来到玉堂殿的宫门口。

    漫地白雪，玉堂殿前站着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那件浅色的斗篷上纹着节节碧色的青竹，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身形气质似乎还是脑海里的那个人。

    陛下忽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思念一个人，当裴玉不出现，当自己有意压着情绪，原来所有的情意都在原地，只是他假装什么都没有。

    “……裴玉……”陛下喉咙里哑哑地发出两个音节，声音低沉得不像话。

    他扶着门框走进宫门，一侧的太监小心伸着手，生怕天子龙体摔在地上。

    忽而符天呈转过身，陛下怔了几秒，立刻站直身体，像是重新回过了神。

    而那张面孔，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此时也转过头来。

    好像在一瞬间，陛下看见了那年初夏的裴玉，青涩稚嫩，每个神态都有着少年最最纯粹的懵懂。

    如今几年过去，裴玉身上好像有什么褪去了，脸型更加流畅，眉眼更加精致，气质上更像是雪地里的一尊玉佛，淡淡的，清澈如水。

    符天呈轻轻碰了一下裴玉的手肘，二人便朝陛下行礼。只是裴玉离开这儿许久了，他行礼的礼制还是太子殿那时教的。

    刹那，陛下心头又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

    二人保持行礼的姿势，陛下慢慢走前，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裴玉身上，不曾移开分毫。

    “起来吧。”陛下想伸手去扶裴玉，然而最后还是僵在半道，缓慢又不舍地收回来。

    符天呈这会子倒是心细，惦记着裴玉的膝盖不是很好，伸出一臂借他用力起身。

    “进殿说话。”

    符天呈悄悄抬头看向越过二人的陛下，看见他怅然若失的背影，看来裴玉的出现于他而言真是个不小的冲击。

    进殿，裴玉先是扫视了玉堂殿整体，比起自己上次来时好像又有了些不一样。

    本来在殿内打量是个很不敬的行为，不过符天呈没有打断裴玉，而是留心观察陛下的反应。

    掌事太监得了吩咐上了两壶好茶赐下，裴玉与符天呈对视一眼，而后坐下。

    玉堂殿忽然地沉默起来，陛下上下看着裴玉，唇角阖动却半天没有说出什么，见状，符天呈起身行礼。

    “陛下，末将有要事禀报。”

    “裴玉是何时回来的？”两句话同时发出，符天呈眉头微微皱起，抬眼看了看旁边的裴玉，然后坐回原位。

    “昨日回来的。”裴玉答道。

    陛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一下，然而眼里却是冷淡的。

    “昨日回来，今日就急着见朕了？”陛下咄声问道。

    听此，符天呈一下子心提起来，倒是裴玉很是淡然，抬眼看陛下的时候，没有半分惧意。

    “我是来为十爷一事来的。”

    裴玉如此坦然，陛下微微挑眉，看向符天呈，“符统领倒是费了不少苦心。”

    “符统领为人心善，多关心十爷也是正常的，而且我听说误会源起一些信。”

    陛下冷然笑道：“误会？你与十爷并未交心，又这么久未见，人心是会变的。”

    “如此，我便也只能说一说信的事，毕竟信都是我写的。”

    “什么？”陛下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裴玉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认定这些信是九爷与十爷之间的来往，怎么也不该是牵扯裴玉进来的。

    陛下呼吸仿佛被夺了，久久呼吸不过来。他定定地看着裴玉几秒，似乎不大敢相信。

    “陛下若是不相信，我可以一五一十地把信里的内容口述出来。”

    符天呈默默勾起嘴角，“若是陛下手里的信不见了，我这儿还有一副信，可以作为比对。”

    “陛下当然可以彻查，我也愿意配合。”裴玉低声道，案板前的男人拳头慢慢攥紧，眼神阴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