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鼓乐从河岸传来，顺着寒风飘来，厚重严肃。鞭炮声鸣，天空似乎爆起一阵彩带，哗啦啦地落下。

    幽暗的小巷子里，裴玉还坐在地上，外面那群小乞丐们也往里头探看。

    裴玉瞧他不说话，自己也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从地上圆滚滚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土。

    这时，那位小皇子终于有所动作。

    他缓缓抬眼，眉宇里化不开重重的迷雾和纠结。仅仅只露了上半张脸，便可窥见独有的少年老成气息。

    裴玉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忽而又想起母亲的话，便自顾自摇头，觉得这皇宫里的都不是好人，理应躲得远远地。

    于是，他收拾起怀里的糖葫芦，发现葫芦除了掉碎渣子外，并无大碍。

    可正要出去，裴玉却发现方才那帮跟自己争抢的乞丐们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裴玉吓得一个激灵，他往后撤几步，结果一脚踩在那位皇子的靴面上。

    他还没叫出声，后腰就被一股力气狠狠一推，裴玉又似一个破布娃娃般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裴玉有些恼，在地上挣扎起来，面上带着黄土，伸手指着那位皇子，嘴巴却紧紧抿着，没说话。

    那皇子的眼神似乎又冷了好几分，两道目光跟刀子似地直直戳到裴玉心里。

    裴玉立刻见怂，眼神往下移了几分，发现是自己踩到他了。

    顿时，裴玉有些心虚。

    这位皇子身上的服饰无一不是尊贵的，那鞋面玄色，边侧用金丝线细细勾勒着。

    虽他踩了一脚，却也神奇地毫尘不沾。

    不过，裴玉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拿出自己的糖葫芦，犹豫再三，掏出去赔罪。

    那皇子似乎怔愣几下，他可是看着这帮可笑的乞丐是如何为了一根糖葫芦推搡阻挠的。

    尤其眼前这个，个子跟个矮冬瓜似的，穿的比那些乞丐还要破烂，倒是脸圆润，也不知凭着这副乖样讨了多少口食。

    如今踩了自己一脚，竟也舍得拿个糖葫芦来讨好道歉。

    不过，他既是皇子，哪里看得上一根糖葫芦，还是一根在他眼皮子底下摔爬滚打，脏得难以入口的糖葫芦。

    他眼神阴郁几许，本就心情不好，看着这帮可怜人在自己面前小丑似地作态，他更不由地想拿这些人撒气了。

    于是眼瞧着那根糖葫芦靠近，他猛然起身，一脚踹飞了那根糖葫芦。

    糖葫芦掉在地上沾了尘，红色也变得不再剔透。

    裴玉愣了愣，立刻爬过去捡起来，拿袖子去擦上面的土。眼泪涌满眼眶，可怜见儿地让那位皇子心头有些悔意。

    是不是太过了，这毕竟是乞丐的饱腹之物。

    还没等他想完，就看见裴玉也不顾上头的泥土，直直把糖葫芦含进嘴里，吃了一嘴边的泥。

    “喂！”那皇子又伸手去扯冰糖葫芦的根，然而这回裴玉咬得死死的，像个护食的小狗。

    那皇子蹙眉，扬手恐吓他。

    这招果然有效，裴玉立刻吓得松嘴，整个人后退几步蜷缩。

    得了那根脏兮兮的冰糖葫芦，那皇子奋力一扔，扔出小巷外，不多时外头起哄纷抢。

    裴玉看得快急哭，皇子冷冷注视几秒，道:“过来！”

    说着皇子朝巷子外走去，他一出现，街道外面的人便都有些震撼。

    起初一些小乞丐围在那儿，他们只当又是小孩子惹是生非，哪曾想里头有这样的人物。

    裴玉失魂落魄地蹲在巷子口，双手抱着膝盖。

    皇子直直地走到卖糖葫芦的跟前，随意拿起一根，给了一锭银子。

    周遭人低呼，那小摊贩子也受宠若惊地两手接着。

    那些哄抢的乞丐目光全部投射在这位尊贵之人身上，见他拿着那串糖葫芦走到裴玉身边。

    “拿着。”他说。

    裴玉抬头，看见那串冒着太阳光的红色糖葫芦后，是一张不再年幼的皇子的脸庞。

    而是九爷。

    阳光越来越刺眼，刺得裴玉愈发睁不开双目，那道光越过糖葫芦，越过九爷，最后变成一整个白幕，将所有画面遮住。

    裴玉猛地睁开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外头的阳光从木窗台照进来，楼下传来小厮的吆喝声。

    是梦？

    裴玉坐起身，看着自己身上的金丝被，又抬眼打量四周。自己此时此刻正在韵茶坊。

    原来是个梦，那梦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裴玉认为是他过往经历的。

    他走下床，听见外头热闹得很。于是走到窗台，远远看见街道的尾巷里人群围哄。

    再往左看，是皇城最大的一条河。两侧河畔植满柳树，穿着官服盔甲的侍卫持剑站着，少数一些侍卫围在一起嬉笑。

    河岸停靠了一辆双层木船，船的四角悬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