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宴散云收 第(2/2)分页

字数:   加入书签

A+A-

 宁宴恍若未闻,突兀开口,道无论如何,他都只支持大行皇帝的遗诏,大行皇帝选谁,他便支持谁。

    这番发言非同小可,遗诏的内容众人皆有所耳闻,但都只当是文御病末昏聩时的胡言乱语,未曾当真,可宁宴此时以丧主的身份在灵堂上、众目睽睽下广而告之,并坚定不移地站队,便教此事变了性质,让玩笑变成了可能,怎能不令人心生忐忑。

    毕竟遗诏上究竟写了什么只有个别人知晓,宁宴便是其中之一,以其护短的性格来看,遗诏多半对裴靖有利。

    被一个女人欺负了快十年,往后日日夜夜也都要被那个女人骑在头上,给那个女人当牛做马,这是他们坚决不能接受、坚决不能容忍的!

    宁宴并不与其多言,只是无聊地甩着挂在腰带上的一枚黑色令牌。

    令牌是金属做的,反射着刺目的烛光,将“西玄武”三个龙飞凤舞的字撞入神色不一的眼眸中。

    这时,沉寂半年之久的太子司议郎杜鉴忽然说了一番颇具指向性的话,“南北外族虎视中原,与其争论不休,不如先求个安稳,待事情理顺后再作他论”。

    明景良紧随其后添了句“确实如此”,腰带上挂着的令牌赤红泛金,凤尾如扇。其人两手揣在袖子里,老神在在地补了句“有什么好争的,既有遗诏,自以遗诏为准”。

    他的话不止代表他自己,还代表北方边镇的东凤麟卫驻军、江水中游的南虎威卫以及武举门生。

    裴知书望着大行皇帝的梓宫,又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微,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有些门好进,可不好出啊”。

    裴明礼悄悄探出脑袋,问是哪个门。

    裴知书一噎,低声呵斥,让裴明礼赶紧滚蛋。

    殿中正为新帝争论不休,却见唐齐己双手捧着一卷竹简走进来,身后跟着林正和、张赋秋以及惠华二妃。

    张赋秋高高唱了声“有制”,殿内杂声瞬间沉寂,众人各归其位稽首听制,俯仰如雪落。

    隆冬的风自屋檐上吹过,卷起弥久不散的苦涩气味,拂开一切不合时宜的声息。

    每个人都曾是洪流下的一粒沙子,不过有的变成了金子,有的团作了石头,有的湮没为尘埃。

    栀子的芬芳愈淡,而利刃的锋芒愈盛。

    医士在几不可闻的花香中鱼贯而入,又一脸愧色地鱼贯而出。李奉御的胡子捋秃了,张奉御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如沟壑,冬晚拢着披帛摇着扇子,仿佛事不关己。

    孙荣洲不满于冬晚吊儿郎当的态度,却也不敢说什么。他不清楚冬晚的真实身份,但可以确定此人与裴靖并无血缘关系,且他的师父张赋秋也很尊敬冬晚,如此他更不敢多话,担心说多了或说错了惹得此人拂袖而去,弃裴靖于不顾。

    内殿静悄悄的,恍惚可闻窗外风声,靠在床脚的盛瑾瑜瞟了眼轻响的窗绢,回身趴在被褥上,不多时呼吸便轻稳了起来。

    火盆里的蜜合龙凤炭爆开一声脆响,裴靖鸦翅似的睫毛抖了一下,蓦然睁开眼睛。

    廿四蹲在枕边看着她,见她醒了,低下头舔了舔她的脸颊。

    湿漉漉的小舌头舔在脸上,裴靖终于感觉到一丝独属于生灵肉体的暖意,是炭火与衾被无法给她的温暖。

    她蹭着廿四主动靠过来的小脑袋,吹了下头顶的呆毛,轻声问廿四,“你怎么在这里呀?”

    廿四“啪叽”一下歪倒在裴靖的臂弯里,用圆滚滚的绿眼睛看着裴靖,小小地“喵”了一声,不停地舔着裴靖手上戴着的四枚赤玉指环。

    没了主人的小可怜。

    裴靖费力地抬起手给廿四盖上被子,松松搂进怀里,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将廿四一家带回家。

    床边浅寐的盛瑾瑜忽然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裴靖。

    裴靖吓了一跳,惊恐不已地抱紧廿四。

    盛瑾瑜与裴靖对视片刻,倏然跳起来跑了出去,匆忙的脚步踢得小胡床在地上滚了两圈,险些将他绊倒。

    他踉踉跄跄地冲出门,急切地喊道,“来人,快来人,陛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