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09章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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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边陌生人[悬疑]》 

    李重啊。

    后来认识你的人问你是哪里人?你从不说你是黔北人。

    提及黔北,总绕不开羊肉粉。提及羊肉粉,你总会生理性反胃。

    从十个月大的时候,你就和羊肉的味道混在一起,整整12年,直到考上市一中才彻底摆脱。

    你母亲就在遵龙镇的主街上摆摊。木质两轮拉车上摆满了煤炉、煤炭、铁锅、肉汤、配菜、米粉。小小的你被塞在车尾,和一大盆血粼粼的带肉羊骨坐在一起。

    羊膻味浸染着你的头发,你的肌肤,你的血液,你的书本,你的衣服,你的学费,你的一切的一切。以至于你成年后但凡心情不好时,这个味道便从身体里头不可控制地泛出来,像一个开关,一个索引,一个时空门,瞬间将你送到阴冷腥膻的过去。

    遵龙镇每逢农历一、三、五赶集。当地叫赶乡场。四面八方的人们像潮水一样涌向主街,绵延两三公里,一眼望过去全是各色各样的人头。

    人们背着竹背篓,在肉摊前犹豫徘徊,在布摊前挑挑拣拣,将自己的脚伸进最为流行的不用系鞋带的懒人鞋里,手感滑腻的尼龙袜前多是姑娘们的身影,还有不少老汉排排坐等着赤脚医生的望闻问切。

    然而这一切的热闹与你无关。你被一根长绳缠住纤细的脚腕,另一头则绑在拉车上,或爬,或跪,或走,或滚,脏成一团灰,也无人管你,无人在乎。

    你母亲挤在一个小巷岔口摆摊,旁边是个照相馆。这里勉强摆得开两张桌子,八个小凳。羊肉来自本地只吃草的麻羊,肉味腥膻,可与米粉的香气一中和,又呈现别样的味道。一口铁锅咕噜噜冒着热气,里头是小火慢熬了六个小时的老汤,不用吆喝,这足料足时的香味立马勾着赶集的人过来围观。

    寻着香味一看,一个年轻女人站在铁锅前麻利地烫粉舀肉,算账找零,旁边还有个刚会走路的小女孩,不吭不哼地坐在地上捏蚂蚁。像栓了一条听话小狗。

    老汤烫粉,撇去老汤上面浓厚的油层把清汤盛进碗里,就这一操作让不少挑剔的人颇为满意。更不用说,铁锅里一眼看过去满满的羊肉羊骨羊杂,这能不好吃嘛?

    三次大集后,你母亲在遵龙镇乡场出了名。两张桌子压根不够用,八个凳子上总坐着人。你母亲忙得脚不沾地,汤粉、切肉、盛碗、收碗、擦桌、收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

    她当然顾不上你。饿了,就在她稍能缓口气的时候塞你两口粉,哭了,也只当没听见,若是尿了、拉了,反正有尿布兜着,只要不熏着食客就行。

    人来人往,形影交织,鼎沸欢腾,你仰起头,看到滚烫羊肉粉碗里升腾着的团团雾气,以及雾气后一张张变形的脸,铁锅里冒尖的羊骨狰狞可怖,腥膻的味道无处不在,你从这张桌底爬到另一张桌底下……凳子上不知是谁的两只不安分的小脚丫正在晃动着,小手里攥着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你伸嘴直接咬了上去。

    自然又是鸡飞狗跳,你被揍了一顿,绳子缩短到一米。

    不过三天大集,你母亲赚到了你父亲半个月的工资。她很兴奋,把钱铺在床上让你父亲“欣赏”。

    你父亲淡淡瞥了一眼,说:“那能比吗?”

    转过身,从床上拿了几张钱,去买了酒。

    -

    甜头总是短暂的,在你母亲雄心勃勃准备在摆更多桌,放更多凳,甚至要把娘家表妹叫来帮工的时候,巷口那家照相馆不让她摆摊了。

    问就是影响人家生意。

    你母亲不服气,说这是公共路口,谁想摆摊就摆摊。

    照相馆的人也不废话,在某天大集的凌晨提前占了位置,摆上了各色相框和几把椅子。

    你母亲傻了眼,上门理论,对方一副你能把我怎么办的表情将其拒之门外。

    眼瞅着天就要亮了,赶场的人就要来了,你坐在拉车后面,看见母亲急哭了。

    你撇撇嘴也想哭,不过还没等你哭出来,旁边有人走过来摸了摸你的头,“来我这摆摊吧。我分你一半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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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人叫老陀。

    是个书摊老板,张嘴闭嘴陀思妥耶夫斯基,所以这条街上的人都叫他老陀。他原来是镇上粉末厂的职工,厂里效益不好,只能出街摆摊混口饭吃。

    人当然不老,大概三十五六,长得十分高大,老婆嫌他穷,去年跟个开桑塔纳的矿老板跑了。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过得相当随性邋遢。

    除了卖盗版书外,老陀还写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甚至还会把别人的字模仿地惟妙惟肖。当然这些都是些不挣钱的本事。

    他告诉你母亲,那家照相馆和主街上的小吃店是亲戚。

    你母亲瞬间懂了。她动了别人的蛋糕,别人当然要赶她走。但赚钱各凭本事,她不信在这里扎不下根。

    她的豪言壮语还没成型,摊位上之前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