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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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重啊。

    许多年以后,你在远离黔北的地方被绳索高高吊起,血管崩裂、青筋爆凸、气管窒挤时,是否走马灯似的又过了一遍这35年的每一瞬每一息?是否会在你即将永死的脑海里为1995年初夏的那个遥远下午多停留一会?

    除了你,没人知道。

    -

    那天。

    密密麻麻的人杵在遵龙镇主街上像一条条充斥人间的人形鱼干,他们的眼珠子凸凸的,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漩涡中的你和老陀,以及恨不得钻地缝里的你的母亲。

    这本不该凑在一起的三个人,彼时却像极了一家人。

    老陀用他胡子拉碴的脸回蹭着你的小脸,哄你道:“重重不怕不怕啊。答应老陀再也不哭了好不好?”

    你母亲则又气又恼地使劲掰着你的小指头,试图把你从老陀的身上拽下来,她凶狠地威胁你,“又想被关到小黑屋了吗?”

    撕扯中你攥在手里的钥匙戳住了老陀的后脖子,像一把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枪顶住了他。他突然笑起来——是的,他笑点总是又低又奇特又不分场合——他贴着你的耳朵悄声说:“重重和老陀玩个寻宝游戏好不好?只要你找到和这把钥匙相配的门,你就赢了,我就能回来。”

    你一愣,下一秒,你被高高抱起,母亲连忙后撤几步。警察押着老陀,老陀使劲扭头看你,还不忘冲你笑,被铐着的手朝你做了个插锁拧门的手势……

    你嚎啕大哭起来。

    泪眼朦胧中,你一眼看到那张藏在一堆人形鱼干中的野人的脸。

    -

    他怎么能觉得自己可以藏得很好呢?

    很久以后当你回忆起这一幕,竟然也有点想笑。一定是老陀的诡异笑点传染了你。

    鱼干们的眼睛又大又凸又呆板,野人的眼睛却在喷火,不仅烧红了自己,还越过鱼干们喷到你们三人身上。

    何况,他还有一个只有你才能看到的血洞。

    野人阴沉着脸喷了一会儿火,立马佝起肩膀,消隐在鱼干身后。

    你像是明白了什么,喉头抖了下,“爸爸!”

    你母亲吓得赶紧捂住你的嘴,“瞎喊什么!他不是你爸爸!”

    你被母亲的五指山死死捂住了脸,这个恐怖却又熟悉的窒息感让你抖得更厉害了,但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撕心裂肺地大喊。

    “爸爸!”

    “爸爸!”

    “是野人爸爸!”

    -

    你生了一场病。你母亲也紧跟着生了一场病。

    两个滚烫的额头,两双呆滞无神的眼睛,两具有气无力的身体,两个无人照顾的可怜人。

    幸好隔壁的王翠莲这几天不出车,进进出出的又是煮粥又是喂药,悉心照顾了几天你们才好转起来。

    但也没有多好转。

    你躺在床上,两个眼睛直直盯着斑驳灰白的屋顶,全身上下唯有偶尔眨动的睫毛提示你还活着。

    像被抽走了魂。

    任凭王翠莲怎么逗你也没反应。

    你母亲则是无声地流泪。或者说,在她没觉察的时候,泪已经流下来了。擦掉后,眼泪自动从眼眶底部渗出来,再擦掉,再渗出。如此往复,她凭空在脸上长出了两个永不枯竭的泪泉。

    “哎呦,真是造孽啊!都怪我!我不该放重重出去!不然也不会受了这么大刺激!哪个小孩看到警察不怕?何况还当着孩子的面儿抓人!”

    “庆芬,你这就是累的!天不亮就出去摆摊,一站一整天,家里里里外外也是你在忙,唉,要是朝贵能……算了!不提他了!你刚好趁机会多休息几天,活是干不完的,钱也是挣不完的……”

    王翠莲喋喋不停。

    你知道母亲不是因为累病倒的。

    母亲也知道你不是因为害怕警察病倒的。

    你们同时艰涩地转动脑袋,母女两人生平头一次如此默契,互相看着对方。

    你无声地质问:“是吗?”

    她无声地反问:“为什么?”

    -是吗?是野人爸爸害了超人爸爸?妈妈你也知道的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叫老陀爸爸!故意害我丢人是吗?你爸爸现在彻夜不归你总算高兴了吧?

    -

    一周后你母亲终于有力气出摊了。临出发前,她站到镜子前。

    边缘破损的圆镜里映着一张白惨惨的脸,用牙使劲咬着嘴唇,才能略有血色。

    她张开嘴,努力张,露出八颗牙,一张僵硬的笑脸被制造了出来。

    你背着书包静静看着母亲。门后窸窸窣窣的,你知道,它们想出来。

    它们共用一条蛇身,却长了两个人头,按照人头数量,你称呼为它们,确实没错。

    这几天你烧得厉害。是它们每晚从屋顶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