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和老瞎子到了南面的村子。经打听，那个会看病的神婆已经去世，又无后人。

    老瞎子奄奄的，让我扶他靠墙，缓缓坐下：“早跟你说了，别看那破病，这翻山越岭的，累得我哟……”

    他眼皮一闭一张，不知为何令我隐隐不安。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不会要――”

    “呸！”

    我声音发抖，他却忽然凶狠地啐了一口：“嚎嚎嚎！在这嚎什么呢！还不快搞点吃食来，不是说要一辈子养我？”

    “好，好，你等着。”

    我有些六神无主，于是老瞎子让我找吃的，我便下意识去了。

    听说这个村的乡长依附于布衣军吕成射，较其他村庄而言可谓肥得流油，时常召开布施。

    我跑得飞快，老远便见乡长门口拉了一列长队，皆是排队等馒头的。心急如焚下，我一咬牙，冲至队伍最前，抓起一个馒头就跑，却被一柄寒光逼退回去。

    士兵？这里怎么会有士兵？

    没等回过神，几个家仆便冲了上来，将我按倒在地。

    “各位官人，我爷爷病了，您发发慈悲……”

    我一手护着脑袋，一手捂着馒头，在乱棍中喊，可乱世之中，谁家没有四五个嗷嗷待哺，七八个老弱病残？

    棍棒砸在身上，发出阵阵闷响，我打小就皮糙肉厚，打几顿都无妨。

    只是看着滚落的馒头，我突然想起了老瞎子奄奄的脸。

    此刻，四个大汉用木棍将我抵在地上，我却不知从哪涌出一股气力，猛地叼起地上的馒头，如疯狗般挣了出去。

    “啊！”

    我似乎撞倒了谁，可我没空回头看。

    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狂奔，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腿，但就在我把手伸向老瞎子的前一秒，嘶鸣的马将我一脚踹倒。

    “带回去，给乡长处置。”

    一股力道拖着我往回，而我因撞了脑袋，两耳嗡鸣，眼前一片重影。

    我看到老瞎子依旧靠着墙，在错乱的视线里晃来晃去。

    “放手！放开我！”我张牙舞爪，抓我的家伙却没管我，只看着墙那边皱眉，道。

    “又死了一个。”

    我一僵，再不动了。抓我那人却依旧没留意，他只挪了挪下巴，招呼边上：“快丢去乱葬岗，莫要生出瘟疫。”

    于是，那个干瘪的人影被扔上板车，盖了草席。馒头再度滚落在地，车轱辘一压，粉碎。

    一路上，我大脑空白，直到被推搡着下跪，才在头顶的呵斥声中惊醒。

    “你可知罪？！”

    我茫然抬头，看见一脸怒气的乡长，以及一个被乡长搂在怀里，捂着腿哭哭啼啼的小白脸。

    我这才明白，为何这群人要为一个抢馒头的小乞丐大动干戈――原来我方才撞倒的不是别人，而是乡长的儿子。非但如此，乡长的儿子还因我这一撞，生生摔折了腿。

    “我儿原本应邀入伍，是要为吕大王征战四方的！可你……！你竟让我儿成了残废，断送了我儿的前程！儿啊――”

    “爹――”

    乡长抱着小伙一顿哭，父子俩嚎了又嚎，仿佛要让全村听见，而我低下头，看着黑漆漆的地面发呆。

    “我怕是要死啦，你可得有个底啊。”

    “好好好，我等着多吃份饭。”

    老瞎子早知自己活不久，我也清楚得很，彼时，我虽心里难受，但还能扯几句烂话，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我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又空，又安静。

    恍恍惚惚中，我听见吱呀门响，祁氏父子的哭嚎戛然而止，一记阴沉的人声从头顶响起。

    “祁乡长，好大的架势！大王是看得起你，才给你们一家建功立业的机会。”

    祁乡长忙回：“大王的赏识，我自然是感激涕零，可您看，眼下这确实……”

    “折了腿没关系，虽不能亲自打仗，但还可以做个军师。”那声音冷冷，“祁乡长，你的心思我瞧得出来。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但如今军中缺人，就要有舍小我而入大我的觉悟，更别提有传闻称，你瞒着大王和城里的势力勾结……我言已至此，乡长若再要说‘不’，就休怪我如实禀报了。”

    “……”

    “对了。”那双脚刚要从我身边走过，却又一顿，“明日你儿子入伍时，也带上这个家仆吧，这小子虽是演戏，但确有几番力气。”

    我这才知道，为何先前乡长门前会站着士兵，原来他们是想逼儿子入伍做质，让老子好好听话。

    显然，祁乡长不愿将儿子送入虎口，于是想借我弄出的骚乱，将儿子的腿当众“摔断”。而那人看穿了祁乡长的把戏，却误以为我是演戏的家仆，没料到我竟是个偶然。

    “爹，我不想入伍，我不想去军队啊……”

    那人走后，屋内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