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是过年时来的，那时候正忙得厉害，徐老也不放心，偷偷一个人跑过来，吓坏了一群人。

    他老神在在的摆手，还嫌弃他们这些人整日里不好好研究，竟搞这些虚的东西。

    徐老真是越老越爱耍小性子，一个人任性的跑过来，搞得院长都跑过来接待，苦口婆心的劝他回去。

    他借口多的很，不是今天我要看看设备，就是明天我要看看报告，再不然就是我想了解下进度等等。

    说来说去，就是不走。

    最后院长没法子，找了两个人专门跟着他，还被徐老训斥了一番。

    来时时莬就觉得徐老气色不太好，她隔着防护罩问徐老：“老师今年去体检了吗？”

    徐老瞪她两眼：“不去实验室里，跑过来问我体检做什么！”

    时莬固执的问他：“体检了没？”

    “体了体了。”他不耐烦的摆摆手。

    时莬皱了皱眉头，直觉老师有事儿瞒着他。

    临行前徐老说的清楚明白，这一趟他需要在云城坐镇，就不跟着去了，云城研究院的骨干们大部分都抽调总部来做项目研究，必须要些人留下安排和指导云城研究院的工作才行。

    时莬本来是自觉没有资格来的，但是这次情况严峻，也由不得去论资排辈，年轻的一众医学者均是豪气万分的过来，焦头烂额的忙活。

    每天白天都是忙的连轴转，隔几天就要去专门隔离出的病区查看病情变化。

    新型病毒传染性极强，特别是冬天，活跃性持久时间翻倍，并且潜伏期很久，根本没办法提前预测，只能每天都做好观察记录，以防有人意外感染。

    期间她接触过一位年龄大的病人，八十多岁了，躺在病床上，罩着呼吸罩，一天内都抢救了三次。

    第二天时莬过去查看情况是，老太太醒了，把她当成来看她的女儿，弱弱的喊她。

    “佳呀，是佳儿么？”

    时莬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到老太太伸出的手，抬手握住了。

    老太太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只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和时莬说：“佳儿啊，和医生说说，别治了，费钱啊……我这么大年龄了，不值当啊……”

    时莬摇了摇头，手上被排了一下。

    老太太用了力气说她：“摇什么头啊，躺这儿治又花钱又受罪，留着点钱吧，给我外孙多买点好吃的。”

    时莬心里难受，只安慰她：“不花钱的，免费治。”

    老太太才不信她的话，只嘟囔着她又瞎说。

    第二日老太太没挺过来，晚间的时候走了。

    护士长隔着栏杆告诉她女儿时，那个叫佳儿的女人扒着栏杆嚎啕大哭，手里还拿着给老太太准备的衣服和鞋子。

    她手臂穿过栏杆抓着护士长的防护服，毫无形象的嘶喊着。

    “我妈才住进去多久！不可能！这不可能！”

    护士长任由她拽着，心里也难过的要命，她一声不吭的由着女人慌，还怕铁栏杆割到她，用手挡着她的胳膊。

    叫佳儿的女人哀嚎声穿透了几层口，远处隐隐约约也传来哭声，一时间哀戚的氛围扩散开来，到处都是呜咽之声。

    她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

    “妈啊！我以后没妈了呀！”

    “我这上哪儿去找你啊！我的妈啊！！”

    旁边有个十多岁的小孩一边哭一边拉着她喊妈妈，女人搂着她孩子哭，“儿啊，妈妈以后再也没妈妈了啊，到哪儿去找啊！”

    用尽了力气去喊去叫，可是床上的老太太早已气息全无，身体冰凉了。

    自此阴阳两隔，哭诉声再凄厉也穿不透阴曹地府，把已故之人的神魂给拉回来。

    哭到昏厥，现场又是一片混乱，掐人中的，喂水的，扇风的。

    时莬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惶恐不安的四处奔走，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要不是旁边的同事扶着，铁定要摔个头破血流。

    “怎么了这是。”同事问。

    她摇了摇头，外面又传来哭嚎，同事拍拍她的肩膀，也伤感道：“见不得就少来吧，这样的事儿，最近发生的多，争取尽快把疫苗研发出来。”

    时莬点点头，步履匆匆的回了实验室。

    疫苗研发迫在眉睫，这时间徐老过来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他年龄大了，这儿又是病毒又是病患的，时莬放心不下他。

    有一天她回去的晚，出实验室时都要凌晨一点了，徐老还在外面等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老就拄了拐杖了，他坐在廊下望着外面的雨雪纷飞，看着一身狼狈的时莬，忍不住笑了笑。

    时莬带着口罩和防护镜，看到徐老啥也没戴，又忙伸手从包里去拿。

    徐老举着拐杖敲了敲她的胳膊，“别拿别拿，闷的慌，这儿没人，我就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