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莬不放心，却也拗不过他。

    她坐到旁边，忧心忡忡的问徐老，“老师，您到底来干嘛来了。”

    徐老白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来看看你怎么了。”

    随后拐杖又在地上敲了敲，“一个二个的，都巴不得我走是吧，陶之臣那个二愣子是，陈莫莫和冯夷也是，就连九思这孩子也让我别乱跑，我哪里乱跑了，我不就是两点一线吗？”

    时莬说不过他，“老师，这里不安全。”

    他松开一只手，敲了敲时莬的脑袋，“为医者，越是不安全，越是冲在前，这是我们的战场，我们就是战士，不管是兵还是将，都要冲锋陷阵。”

    “老师，我们都在呢。”

    徐老不认同的摇摇头，问她：“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建议你去选临床，而是让你做研究吗？”

    “因为我性格不合适。”她老实道。

    “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时莬啊，你一直以来都是个纯粹的人，好听点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难听点是呆头呆脑，木头一根。”

    她点头。

    徐老瞪了瞪眼，“你还点头，你以为世界上什么事儿都能纯粹的去干吗？你以为做研究你就全心全意的去做就完了吗？你傻不傻？”

    “这世上没多少纯粹的东西，如果真的有，也只有感情还有那么一丁点纯净地儿，工作上不管是什么都无法完全纯粹起来，做项目不需要资金吗？钱从哪来？是国家给？还是企业给？这对企业有什么好处？做出了东西专利怎么搞？怎么授权？有没有风险？这些你都知道吗？”

    时莬摇摇头，徐老看的叹气，只觉得这个小学生性子不骄不躁的的确是稳，但是不因世事的这个缺点也的确是要命。

    他又问时莬，“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你去到华大做公开课，同意你留下来代课？”

    时莬不理解，徐老又换了一种问法：“那你代课时，什么感觉？”

    她低头思索，觉得做老师授课，也是一种新奇的感受，把自己的所学所会传授给莘莘学子，莫名的会有种愉悦。

    “挺开心的。”她说。

    徐老今晚言辞犀利，狠狠的敲打了她一番，临走时他对时莬说：“你好好想想吧，是在研究的路上一直闷头走下去，还是换一条路，让更多人成为你或者是成为我。”

    她懵在当场，不解其意。

    之后的日子里只要有时间就想着徐老的话。

    那天徐老固执的不让她送，她看着老师的身影，变得佝偻而迟缓，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撑着伞，风雨飘摇中身姿稳而慢的向前行。

    好似无论多大风雪，都无法将他吹倒，他依旧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徐汉轩。

    一直以来，时莬从来没想过身边人有离开这一日的想法，是以老太太去世时她女儿的哭嚎，震耳发聩，让她心神发颤。

    可是那时候她只是惶恐，但是却从没想过有一日，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这样的快。

    疫情得以控制，疫苗的初次试用也还算圆满，即将投入临床试用，这个节点原本是可以欢庆的时间。

    实验室里难得的有人欢声笑语，能抽点时间忙里偷闲的在下班前聊天打趣。

    可是这时候有人喊她，告诉她徐老病的厉害。

    她脑袋一下子嗡的一声，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边又好似想起徐老掷地有声的问她，你好好想想，是在研究的路上一直闷头走下去，还是换一条路，让更多人成为你或者是成为我。

    她怎么能有那样的本事呢？

    时莬换不择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实验楼，外面陶之臣等着她，忙上前扶住她，“别慌，别慌。”

    “师兄，老师怎么样了？”

    陶之臣一脸凝重，“还在抢救，我来接你，顺便你把你对象喊来。”

    “喊他做什么？”

    “老师迷糊时一直念着，还没见见他，帮你掌掌眼，心里惦记着事儿，总不能让他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