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冷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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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吴措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第一年,他记者生涯的第一篇报道是关于自己的父亲,晋海市连续几年财富值霸榜的知名企业家傅惟。www.hongjiage.com
在此之前,傅惟的形象一直是励志的慈善企业家,他手下的行业覆盖房地产、信息科技,以及晋海市的龙头行业煤矿。
傅惟十几岁辍学,从底层矿工做起,二十岁出头开始创业,一步步做到如今的规模,傅惟用了三十余年的时间。
傅惟其人异常谨慎低调,三十余年只答应过一次采访,也是这次采访,让晋海市所有人知道了那个每年向各大福利机构以及公益中心捐赠数千万的匿名慈善家的名字。
报道分了两个篇章,第一篇是傅惟的发家史,第二篇画风急转直下。
涉黑、非法采矿、权钱交易、私设赌场……报道发出的当天,傅惟被带走调查。
几个月的调查后,最终证据确凿,数罪并罚,成为了晋海市当年最大的一起案子。
也让报道者兼举报者吴措一战成名。
但凡生意能做到傅惟这么大的,一定是黑白通吃到极致的,傅惟这种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更加深谙这些,他打点、防备了半辈子,没防住自己的亲儿子。
傅惟被带走那天,吴措亲自送他出的门,出门前吴措很专业地拿出自己的录音器,问了傅惟最后一个问题:
“后悔吗?傅先生。”
会因为想起,那些为他伟大事业垫背铺路的普通工人、被软硬吞并的小型企业,以及因为他郁郁自杀的,吴措的母亲,而后悔吗?
傅惟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如同无数次同他说“你长大就会明白一切”时的眼神,一个字也没给他留,在几个警察的并挟下,消失在吴措的视野中。
两年后,吴措在北城暗访报道长平路88号精神病院虐待事件,在证据搜集即将齐备的那天,被医院控制关在了隔绝所有病人的小阁楼。
他不需要多努力就能猜得出,他那个和他隔着几百公里的父亲,即使以重刑罪被关押两年,仍旧有能力轻易支配他的自由。
他在第四年,第1505天时,终于通过一个新来的看护医生和外界取得联系,精神病院被查封,吴措才得以逃脱。
也就是在长平路,在还没被控制起来的时候,吴措遇到了他。
吴措记得,他看到吴措的香囊后表情很惊喜,说:“好巧,我女朋友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一阵风顺着山涧从他们身畔路过,几片落叶临空飞舞落在草地上,呼延手里的桃花纸片在手掌里哗啦啦鼓动着。
呼延脑海里盘旋了个问题,她觉得问出来挺没礼貌的,但如果不问,她可能后面几天都睡不好觉了。
“那个,什么病啊。”呼延说。
吴措看了她一眼。
呼延立马说:“累计,累计!一会儿你都问回来。”
吴措眼皮懒散地垂着,风漫不经心吹过他额前的短发,他沉默着没出声。
呼延咬了下嘴唇,“行吧,不说也行。不好意思哈,刚才的问题是我有点没分寸了,你别和我妈说——”
“抑郁症。”
“嗯……嗯?”
呼延彻底呆住了。
吴措,抑郁症?
吴措有抑郁症?
吴措这种有仇当场就报了的人,有抑郁症?
……好吧,是她有点先入为主了。
这不是一个专业的医生该有的想法,患病不是病人能控制的,人人都有得病的权利——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对劲,但道理是这个道理。
呼延脑海里乱成一团,眼睛定定看着吴措。
“轮到我了。”吴措说,“我只问一个问题。”
呼延勉强从乱七八糟的想法里抽离出来,她虽然还有更多的问题想问,但再问下去就真的已经不是没礼貌的问题了,所以她顺着吴措的话说:“哦,也行,我是很有契约精神的,问吧。”
吴措又稍坐直了些,他的手肘撑着地面,在半坡上往山里望,远处层峦叠嶂,覆盖着厚厚的荒草,在白日的阳光下泛着浓郁的生机。
“你身边有或者有过抑郁症的人吗?不想说可以不说。”
呼延思考了一下说:“有。”
吴措看向她。
“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吴措说。
呼延点了下头。
她不太想提起这件事,这对于她来说是一段很不愿触及的记忆,纵使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每次回忆起来她的心里还是会针扎似的一下一下疼。
但又的确是她主张着把话题聊到了这里,吴措揭开了自己的伤疤,她再扭扭捏捏的就很没意思。
“大概几年前吧。”呼延说。
她一只手扶着膝盖屈膝坐在草坪上,下巴垫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