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呼延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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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

    我觉得我并没有那么爱陆离。www.tecleading.com

    关于他过去的人生,我了解得甚少。

    我不知道他上的哪所小学,读的哪所高中,也不知道他父母的职业,他和他父母的关系如何,更不知道他在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之前,吃过多少苦。

    用我妈的话来说,我的人生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不懂人间疾苦是何物。

    我不懂有些人的学费是要靠一天做三份兼职来支撑的,不懂馒头就着免费的汤和咸菜吃三个月是什么滋味。

    在正式进医院实习前,也不懂原来1000块对于很多人来说,可以是拿不出来的救命钱。

    我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我妈,宋殊女士,也许是出于对给了我单亲家庭身份的愧疚,把我保护得特别好,能给我的她全部不吝付出。

    大事小事都给我安排得事无巨细,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有我妈的副卡,不谈什么奢侈品、珠宝包包,她至少从来没让我在钱上吃过亏。

    所以后来和陆离在一起后,我问过一个特别蠢的问题。

    “赚那么多钱干嘛?钱是赚不完的,开心最重要!”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陆离刚把自己的一大半积蓄寄给父母还债,他没告诉我他有一对和他关系很一般、相当一般的父母。

    他想把这笔钱寄去,想要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然后再慢慢攒钱,和我开始新生活。

    我劝陆离离职的时候,他的卡里还有不到五万块钱,这在北城买不到一个马桶大小的厕所。

    但我当时很乐观,因为,开心最重要嘛。

    而陆离也从未和我哭过穷,他从不在钱上亏待我,每个节日我都会收到他用心准备的礼物,他会亲自给我做饭,也会带我去吃我在小红书随手点赞的人均一千的餐厅。

    我也提出过担忧,这样下去是不是马上就要国库告急了?

    他会微笑着吻我的额头,说没关系,钱总是能赚出来的,你开心最重要。

    我在回溯这段记忆的时候,反复推导陆离的生病和我劝他离职有没有关系、有多大的关系,是不是因为钱的问题,有了钱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

    后来在反复的回顾中我发现,我的顾虑太浅了。

    陆离在离职前,就已经表现出了严重的抑郁症病征。

    他的失眠、记忆力下降、频繁的呕吐……

    他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了离职。

    可当时我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作为一名医生,我并没有意识到,我近在咫尺的每天生活在一起的爱人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所以我并没有那么爱陆离。

    我习惯了被他照顾,被他体谅,习惯了从他这里索取,就像从我妈那里索取一样。

    和陆离在一起的时候,我只顾着快乐,我每天都很快乐。

    那时候真的好快乐,我和陆离一起去看演唱会、去旅行,我仰头望着天空,望着白天的太阳和夜晚的星空。

    我觉得上天眷顾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保护我,觉得宇宙都在听我指挥。

    我要求陆离在我开心的时候陪着我,在我不怎么开心的时候也要陪着我。

    我所有的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他都甘之如饴地应允。他会在我加班的时候给我送夜宵,会在冬天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里取暖,会在我的经期给我洗衣服洗头……

    而当陆离最需要我陪他的时候,最需要我注意到他变化的时候,我在忙碌着我的实习和我的学业。

    我在每天挤出时间的视频电话里,和陆离讲今天遇到了哪些可怜的病人,讲我把一个板着脸的爷爷逗笑了,讲我最近才发现,世人皆苦呐。

    我说:“你知道吗?陆离。原来对于很多人来说,单单只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他说:“我知道。”

    我没有把这句回答的意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他的习惯性附和,仍旧侃侃而谈。

    “今天有个患了脑癌的病人,他半夜头疼醒了在病床上呻/吟,结果他第一次过来陪床的儿子,嫌他吵抽了皮带就开始打他。你说人怎么能坏成这样呢?还有这么不心疼父母的儿子!”

    陆离说:“也多的是不爱儿子的父母。”

    我赞同他的话,并自顾自又讲述了一个儿科的悲剧故事。

    我在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陆离当时笑得特别勉强。

    他的嘴角翘起得僵硬,他的精神和肉/体都已经非常疲惫了,还要配合我的演讲做出适当的表情。

    所以我并没有那么爱陆离。

    在陆离住院前夕,我甚至和他吵了一架。

    我加了一周的夜班,用一个月早餐和同事换了一天的调班,终于挤出三天的假期,我兴奋地告诉陆离这个好消息,并且计划要和他一起去某个以前没去过的城市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