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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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保评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姜宜借此机会几乎认全了全村所有的重点人员,程燕尽管在村里待的时间不多,却依旧对每一个申请户的情况一清二楚。
“你说刘小珍啊,她是够不上低保的条件,但她有点特殊情况。”
金童村10组上前的第一个申请人就让程天荣再次劝离,但台下嘀嘀咕咕的声音却不小,这是姜宜看到的第一个乡政府代表和村民代表意见不同的申请人。
姜宜回忆了一下她的情况,临近花甲,和另一个无儿无女的老人搭伙过日子,有一些慢性疾病,但医药费又不太高,就实际情况来说确实不太符合低保评议的标准。但村民代表们几乎都给她了同意票。
不知道是因为姜宜今后会常驻金童村,还是因为她在开场就让村支书拖回来了办公电脑和公章,总之,程燕对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善意,连带这些隐秘的小事也毫无隐瞒:“乡政府不同意的原因很简单,刘小珍有个儿子,就在鸣沙村,她是嫁在我们这边来的。”
“那她刚刚还说自己‘无儿无女’?”姜宜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所以才说刘小珍情况特殊啊。她来我们金童的时候,反正风评不太好,鸣沙村那边说她把前夫和孩子药倒了才嫁到我们金山来的,甚至还有些老一辈说前夫是被她弄死的。”程燕徐徐道来。
“这也不对,她要真是杀了人,警察也不会让她安心来金童住这二十几年。”对这个说法,姜宜嗤之以鼻,连不长脑子的人都知道,农村因为信息闭塞封建遗毒污染,大多时候磋磨死一个人不会有人在意。但下毒这种事会让每个人的精神紧绷,不会有人想放着这样的杀人犯逍遥法外。
程燕显然也赞同这个观点:“那肯定,所以我们怀疑她当初逃来金童的时候肯定是提前药倒了老公和孩子,她孩子被他抛弃了二十几年……”
“等会,逃?”姜宜抓的重点也不太对。
“好吧,有风声说她前夫是个‘酒麻木’,喝多了不认人,老婆孩子一起打。”程燕这会儿也不遵循“死者为大”的习俗了,直言不讳,“他们村里其实都说死得好,就是孩子可怜。”
姜宜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儿。
“反正现在情况就是,她来金童村这么多年,没回过鸣沙老家,也没管过儿子,那自然她儿子也不认她,几年前就放话已经断绝母子关系,就算刘小珍死了都不会过来看一眼。所以她说自己‘无儿无女’,村里了解情况的人是认的。”程燕说道。
姜宜叹了口气:“确实可怜,但乡政府不认的原因是?”
程燕白她一眼,那神情颇有一些‘你是不是傻’的意味:“每个村都有这样的情况,今天在金童同意了,明天鸣沙的,后天月荼的,你说乡政府是不是都要认?每个村都要纳入低保,它有这么多钱吗?所以社保所咬死了不认呗。”
每个村都有这样的情况……
姜宜忽而觉得五味杂陈,没有人觉得刘小珍做得不对,没有人觉得她跑来金童不对,金童村的群众们朴素的情感表达就是用他们手中的投票选择,她值得怜悯,值得可怜,值得和乡政府争执一下低保归属的问题,但仅限于此。刘小珍抛夫弃子找了一条生路,到头来似乎依旧找不到生路。是因为她没有选择吗?还是因为她在关键时候找不到真正的出路呢。于是逃跑也只能跑到隔壁村落,也只能选择重新嫁人。
刘小珍缩手缩脚的站在门口默默垂泪,她哭的无声无息,只有眼泪从一只眼睛里往下流,像是被挖开的枯井里冒出来的那股泥水,又咸又涩,既不能吃也不能喝,你费劲心力淘澄干净了才发现,那依旧是口枯井,那股泥水已经是它的一切了。
姜宜就这样看着她离开,这次低保评议就像是往枯井里填上了土又压上了石头,镇住了一个人的一辈子。
二十名村民代表,十八人同意,两人弃权。
尽管程天荣一口咬定刘小珍不符合低保标准,但姜宜依旧把“评议通过”的内容记录了下来,并决定过后同其他人一起报上去。
接下来的低保评议中规中矩,10组最后一名低保申请户的条件姜宜倒背如流:程长满,妻子尿毒症,每个月透析八次,家里几乎弹尽粮绝,仅靠低保维持基本生活。
姜宜原本以为已经出了两个幺蛾子,秉持着事不过三的原则,这最后一名低保户的评议理论上应该毫无争议。但现实又再次敲了她一记闷棍。
二十名村民代表,十六名不同意,四名同意。
甚至连10组的组长自己都不同意。
程天荣的表情都有些把持不住了,他敲敲桌子,压住了底下的窃窃私语:“在座的又有村干部,又是党员,对国家政策是有把握的,他这样的情况都不同意,群众会有看法的!”
“程道玉不也直接停了低保吗,他老婆瘫痪七八年了呢。”不知从哪儿传出来一个声音,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他的宗教信仰不符合国家规定,按规定取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