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魂梦 第(3/5)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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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的口福倒是经常享受到。为什么不是天天享受?因为这小孩很会偷懒,隔三差五要睡懒觉到日上三竿,气得枣家叔叔焦头烂额:“都十七了!还整天游手好闲!”

    美丽阿姨就会心疼地护崽子:“儿子能养活自己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对他要求高呢!”枣家叔叔头疼:“可是再这样下去怎么娶媳妇呀!”美丽阿姨坚决:“为什么一定要...”

    总之总之,这也是禹杏太守常听到的隔壁的家常吵架。然而笨小孩完全不受影响,继续快快乐乐地收好果子做全禹杏最美味的糕点。他生意自然是很好的,便是脸气得枣红的叔叔尝一口儿子殷勤送到嘴边的糕点,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原谅他。

    有一回——真不是东衡故意听墙角。衙署事情不多,他走下宽敞的丛竹方台,去四方院子里走走,锄去墙边的杂草。就听到枣邻叔叔跟阿姨叹气:“要是是个女孩儿就好了...”

    为什么是个女孩儿就好了?美丽阿姨也很疑惑。

    叔叔说:“我就可以养她一辈子。”

    可惜是个儿子。成年后还这么好吃懒做下去,叔叔怕小孩被全城人戳脊梁骨。

    然而父母的这些担忧,十七岁的邻家是完全不在意的——不是不知道,但是屁股铁心也铁,打定主意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辈子。

    东衡清官不掺和邻家家务事,全当没听见这些家长里短。待启明星渐渐黯淡在乳白的晨光里,枣子墙头果然又费力递来一盘热气香腾的枣花糕。

    东衡走过去,接过来。

    禹杏太守府的衙署太高,十七岁的少年还得站在家里枣树下的磐石上,才能露出脑袋,笑吟吟地看来:“阿衡哥哥,尝尝我今天的手艺,是不是更好了?”

    东衡不吝赞美。因为东衡昨天看见他在枣树间上下翻飞地寻找最好的枣子,所以还特地针对这方面进行赞扬。

    十七岁的袨袀果然很喜欢,趴在墙头看他捡一块枣糕吃。过了一会,忽然笑盈盈地问:“阿衡,我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禹杏太守怔住了。半晌,抬头想问什么。却也不知想问什么。

    十七岁的袨袀只是笑,枣子络缡、枣叶盛满里,“美貌”这两个字便有了具象化的图像。谁知道为什么一个男孩子会长得比美丽的母亲还要俊美上五成。

    东衡记得他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于是便默默从怀里抽出一张碧玉金丝的白梨花方片信纸,问他:“喜欢吗?”

    十七岁的袨袀点头:“喜欢。”

    东衡问:“想要吗?”

    十七岁的袨袀回答:“看上去很贵。我买不起。”

    东衡不禁笑一声,温声问:“是因为没钱?”

    十七岁的袨袀笑:“我很穷的,不然爹也不会总骂我败家子儿。”

    东衡笑:“他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呀。”小玄鸟开开心心地说。“我知道呀。可我就是没钱呀,我一有了钱就拿去快活了。”

    东衡倒是晓得这小家伙真不干正经事,赚的叮当铜钱一天到晚地挥霍。他挥霍却也不是赌钱之类,而是尽买竹蜻蜓、兔子灯这些玩意儿。不晓得是哪辈子的苦小孩,一辈子没玩乐过,这辈子全要补上。

    枣家叔叔一边骂他,一边背着他不住地淌泪,枣树墙角下跟美丽阿姨说了无数次,都怪自己小时候没看好他。

    东衡便温声说:“我给你留着。等你有钱了,再问我买。”

    小玄鸟笑了,认真点点头。道是:“我大概一辈子都攒不够钱,哥哥你还是给别人吧。”

    东衡笑:“......”说:“不会的。我永远等你来买,不给别人。”

    小玄鸟静静地看着他,说:“阿衡,不要这么傻。”

    东衡也很安静。

    生命短暂的盛稷人有时候会用时间的刻度,来表达一些很浪漫的想法。比如用“瞬间”来传达对“永恒”的渴望,说什么在一瞬间里看到永恒。又比如说史书上的暴君帝峻隶,为人津津乐道是他临死前对阳君上央的一句话:【再过千万年,也不过是此刻这样,我没有遗憾了。】

    过了一会,竹丛里早起的麻雀啁啾两声。小玄鸟跳下墙边的石头去,快快乐乐地跑了:“我要去卖糖糕了!我要赚钱了!我说不定——真能攒到钱呢!”

    隔着枣花墙大声喊:“我一定会攒够钱的!”

    “但是攒不够!你就不要等我了!”

    “你要原谅我呀!”

    东衡不知怎的,忽地泪如雨下。

    醒来时,青布的衾枕皆已湿透了。

    枕边是舒蝶祈的一张白蝶信纸,上面洒脱倜傥地写道:[我俩先去挖坟捉鬼打屁股了。扰人清梦,实在讨厌。]

    盛稷青州,一辆轻巧的驷马青篷小车停在太守府外。槐树清荫,在朱红的府墙内外掩映。而青州太守赵无狱等人已迎候在雪白莲花的拴马柱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