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蔹蔓于野(二)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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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尾翼在手中被攥成一团,右手甚至还有一些隐隐发抖,温热的泪珠顺着眼尾滑下,没入鬓边的乌发之中。m.wangzaishu.cc胸口处传来阵痛,李裹儿一时分不清那痛感是来自心脏,还是距离心脏只有三寸的箭伤。

    她将那张风筝折好放在枕边,可惜延嘉殿外安安静静,并不像之前的王府一样可以听到秋蝉鸣叫。

    两个宫人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殿中烛架上将要燃尽的灯盏换上新的,又朝薄纱内望了一眼,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两人压低的声音却传入了床幔之内。

    “这两日殿外似乎安静了许多。”

    “可不是嘛,前几日的那场秋雨过后,就再听不到蝉鸣了。”

    “这是好事,如今公主在这里养伤,晚上也能睡个好觉了。”

    “也帮我们省力了......”

    外面殿门开了又合,似乎是有人来了,不过只停留了片刻便又走了。

    李裹儿闭上眼睛,脑海中还是蝴蝶薄翼上那一行小字,儿时的李重俊做事认真,即便年纪不大,但是笔下的字已经要比她端正许多,虽不似长大后的笔锋锋利,却已经有了沉稳的底子。枕边的那张风筝没有送出或许有很多原因,但李裹儿从那几个字看出了对方当时想要画它的缘由。

    嗣圣元年,天授帝武曌连同当时的宰相裴炎一起在紫微宫废黜了彼时刚即位不久的李显,后李显随一众子女都被流放到房州,却唯独将曾被永徵帝封为皇太孙的李重润留在了京城,被囚于尚善坊内的一个别院。

    李裹儿从记事起就听韦清蓉说过自己有一个同胞兄长被囚禁在洛阳,那时的她不知道自己与对方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便一心只跟在李重俊身后,高兴时叫他蝉奴,不高兴了叫他三哥,以至于李重俊在听到李裹儿乖乖叫自己三哥时都要反思最近是不是又得罪了这个祖宗。

    李重润从洛阳回到房州的庐陵王府时,是证圣元年的三月。李显看着面前已经与自己身量同高的少年,一时不能自言,倒是韦清蓉一见面就抱着李重润大哭,那个十一年前离京时还未过自己腰间的孩童,如今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李裹儿和李仙蕙牵着手一同站在几人身后,看着几步之外那个眼眶泛红清秀俊逸的少年,眉眼之间比她和李仙蕙更像韦清蓉,她便知道那是她母亲盼了十来年的自己的胞兄。

    院内纷白杏花簌簌如雨落,着宽袍青衫的少年坐在树下,一笔一画地画着他前几日出城在南山上看到的风景,天高云淡,几只白鹤从林间飞出,清唳响彻云间。

    李裹儿趴在桌子上,目光一会儿落在李重润肩膀的那几片杏花上,一会儿又落在对方宛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的笔尖,等到对方终于落笔,她便一顿拍手叫好。

    “阿兄真厉害,比夫子画得还要好。”

    李重润抬眸看到她沾在脸侧的墨迹便哈哈大笑,肩头的落花也随着他的动作落在笔下的绵延青山上,等他笑完方才拿出一块帕子,在旁白的盆中沾了水后帮李裹儿擦干净。

    远处的妇人站在檐下看着这一幕突然眼眶泛酸,还未调整好便已经被好动的李裹儿发现,小姑娘立即起身朝着自己跑来,扑了一个满怀。

    她牵着李裹儿走到树下,看着李重润方才所作的那幅画又夸赞了一番,纵使年幼,但彼时的李裹儿还是从韦清蓉的神态中看出了她情绪有异。

    那时她还不明白,为何韦清蓉有时候落在李重润身上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很遥远的人,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她便明白了,李重润眉宇间除了更像韦清蓉之外,更像他的舅舅韦浩。李裹儿知道早在她出生那年,她的外祖一家都死在了岭南,但是她不知道,她的母亲是怀着何种复杂的思绪看着面前那个与自己亡弟有着六分相似面容的儿子。

    后来李裹儿便一直拉着李重润为自己画风筝,早已忽略了那个往常被她缠着唤蝉奴的李重俊。

    少年人之间的较量总是微妙的,李重润并不似他们所想那样在囚禁期间一无所学,反而他的书法和画技都被府上的夫子称赞,于是年少的李重俊待在书房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天分,更有一种东西叫运气,遗憾的是这两样他都没有。

    他生母早逝,他资质平平,甚至连多年来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李裹儿和李仙蕙都更喜欢那个才来王府不久的李重润。他曾怨恨嫉妒过,可看着韦清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并未与往常无异,仍旧慈爱和善时,也会因为自己不能见光的妒心惭愧。他也曾想过要大度一些,毕竟他们才是亲兄妹,可还是会因为李裹儿望向李重润时眼中几乎要溢出的崇拜而黯然神伤。

    又是一年暮春,正值桃花繁落纸鸢放飞的季节,彼时的李重润早在两年间结识了不少同他志趣相投的朋友,所以经常都会出府会友,抱着画轴步履匆匆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