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嘉继位的那天，没有举办祭天仪式。www.suxinwx.com萨满们闲了下来，帐篷里空无人声。

    不尔罕合勒敦看着周围一片片骨瓮，连那张不正经的脸上都缺失了笑容。

    跟着他一起出行的萨满都死了，死在那场变乱中。奥克塔尔的尸首两个月前被一群士卒用竹篾编的轿子抬着，流放到苏维汇海洋之中，布莱达在燃起的四根蜡烛之中无声地哭了，之后拭干眼泪，成为一个食不言寝不语平时一副意气风发的大人了。

    快要十三岁的布莱达确实可以算作大人，可以正式上马打仗甚至可以成婚了。

    只是世子的新娘不好物色，阏氏必要从别部的贵女中选取，又或者是哥特人嫁过来的孔武有力的壮硕妇人。

    最近阿提拉一个人单着，布莱达住在鲁嘉的帐篷附近。那个和善但总是心眼多的新任右谷蠡王告诉他的儿子：“如果夜里帐篷有火，不可以出来救火，带着我拨付给你的亲卫速速赶到营盘外围，纠合兵力。注意那些万人长的反应，如果我的王帐被点燃，你就正式成为新的大王，不要犹豫！”

    当时一帐篷的猛汉们都跪下表示大王不可以说这些不吉利的言语，严明公正的大王自有长生天庇佑，奸邪小人不得好死云云。

    鲁嘉却冷漠地笑着，拍着战士们肩膀安慰着“我是有多么忠心的部下啊，但愿那一天永不到来。”之后还是把鹰符给了布莱达，自己的儿子。

    那些当面的誓言不过是一阵流水，每个时令都会有的。而千百年来，匈奴的大王、单于更迭无数，却只有一半算是善终的。

    祭天仪式被鲁嘉大王省略了，理由是流的血已经太多，不宜杀牲。

    其实不尔罕合勒敦知道，那是部落里的萨满凑不够二十个了。新一任祖上三代出身本部落、家庭是一般牧民、且无明显罪行记录的孩童如果其长辈同意，就会被列入萨满备选。

    眼见的平时不着调的不尔罕身后也跟了两三个小尾巴。

    “嘿！啾啾啾。”食指上有伤的不尔罕正在拿着榛子逗弄木栏外的几只松鼠，孩子们跟在身边有限地闹：“你不是昨天才说你最怕老鼠的吗？”

    麻竹竿萨满就矢口否认：“昨天是昨天，今天又是今天。只有度过昨天的人才能迈过昨天，走向明天。”这些话用匈人语言说出来就是一串绕口令，不尔罕喜欢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小小伎俩得逞。

    身后仿佛钻来一片墨云，孩童噤声，气氛一下子压抑下来，连指枝头在夏日里顽皮抖动的多汁厚叶，都在这一片阴云之中掐灭了声息，噤若寒蝉。

    不尔罕悄悄叹了口气，一回头，看到了站在那儿的阿提拉。

    那就是他第一个效忠的人。如今什么都不是的孩子。

    “封赏结束了！”孩子的口气里没有听出失落，反倒是一种如释重负，仿佛他是蜷缩在角落里的阴影，一见光就要灰飞烟灭。

    不尔罕没有搭话，也许孩子是来倾诉的。六岁的阿提拉这儿压抑着许多情绪，那些浇灌他的毒水，他一刻不停地吸入进去...也许这将会更快地催熟这株秧苗过早育成。

    “但..但那个女人，那阏氏，那不是布莱达母亲的阏氏，要我去森寒的北方，带着六个奴隶..在那里过冬，一年以后才能回来。并要上交一张熊皮，和四颗巨人头颅。”

    不尔罕的腿微微打颤，“鲁嘉大王同意了？”

    “他...他没有说话。当那个女人坚持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因为她说大王的母亲死了，就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是灾祸妖星，那个罗姆人预言了我的到来，就因为我的到来，才给青旗部落带来了灾祸，奥克塔尔大王才会死。”

    说到这里的时候，连孩子自己的心气都低沉下去..那阴郁的气流开始泄露，死神的手掌轻轻攥住这颗本已经开始茁壮的心灵。但幼芽在破土的刹那就被摧残了无数遍，伤口不停地结痂—破裂—结痂—愈合—溃烂流脓再重复到形成伤口，这一套将天然的水塘演变成泥沼。

    “他们要把你放逐？”不尔罕蹲下来，用颤抖的手慢慢抚上孩子的脸，明明阿提拉已经为布莱达去拼命了啊！那一处泡了金汁的弩矢叫孩子两天高烧不退，热病席卷过来的时候，不尔罕和蕞音忙碌不停，生怕孩子出一点点意外。可是在部落稳定下来之后，人为的敌意扑面而至，那个女人..那几个老女人死了一个，是奥克塔尔的阏氏。可鲁嘉的大夫人仍旧对阿提拉这个外来的孩子殊无好感，或许在这样的女人眼里，每一个和布莱达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是潜在的威胁。

    “大夫人曾经也是有孩子的。”身边有部落里的其他孩子，不尔罕只能这样说，他发现孩子眼里没有一点点光...本来就不旺的耐心是长夜之中的余火，早就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熄灭了。

    “我听别人说，大阏氏正是当年痛失一个月大的孩子，后来才讨厌所有别人家孩子的...人因为失去自己所有的，才会憎恨别人如今拥有。”不尔罕挤出笑脸，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