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红药(八)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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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薪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遇见红药的,彼时他刚和妹妹因为付不起钱被人赶出医馆。
雪下的很大,雪粒伴着风的呼啸声,击打在脸上,生疼生疼。他背着年幼的妹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
蒲薪和蒲若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和妹妹一直跟着叔叔和婶婶生活。由于寄人篱下,他和妹妹懂事很早,很小的时候便开始帮家里干活。
叔叔和婶婶虽然不富裕,更疼爱自己的孩子,却也从未短过他们的吃穿。
直到他十岁那年,入冬的时候,妹妹生了一场大病。那场病来势汹汹,叔叔婶婶找了几位郎中都没有看好妹妹。最后一位郎中说,让他们去大一点的地方试试看。
回到家,叔叔和婶婶为难地同他商量,家里不富裕,蒲若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好,可能没有办法去远的地方治病了。
蒲薪没有反驳,当晚便趁着叔叔婶婶睡着,背着妹妹离开家。一位好心的大叔用牛车将他们捎到了海平县,他背着妹妹四处找医馆,想着或许可以找到一名神医,救救妹妹。
可是他身上带着的钱太少了,没有一间医馆愿意给蒲若看病。
背上的妹妹因为难受与寒冷,发出痛苦的低吟,正当蒲薪绝望之际,身旁一间小院的门开了,一位脸上绘着芍药纹样的女子问他们要不要进来暖暖身子。
两个小孩子身处他乡,遇到陌生人邀请去家里坐坐,本应当是心存警惕的,可在寒冷雪夜,蒲薪就是控制不住地迈开步子进去了。
那名女子为他递上一碗热粥,一碗热粥喝下去,蒲薪本已冻僵的手脚渐渐找回了些许知觉。
女子看起去也不过双十年华,她仔细查看了下蒲若的情况,为她换掉了被冰雪打湿的棉衣:“我叫红药,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今夜就安心住在这里吧。你们的家在哪里,明早我送你们回去。”
蒲薪放下碗,用脚小心地蹭了蹭地板上的一片湿迹,道明了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委。
红药沉默片刻,问过那些郎中对蒲若病情的看法,摸了摸他的头:“先留下来吧。”
他和妹妹踹踹不安地留了下来,几天后,雪停了,红药出去了一整天,半夜才回来。她沾了一身的土,带回来一株草药。
草药熬成的汤喝下去,蒲若开始好转了。他捏着妹妹温热的小手,激动地朝红药跪下去,却不知道该怎么谢她。
红药眉眼弯弯:“好了,小男子汉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快站起来。”
蒲若的声音还带着病气:“谢谢姐姐。”
自此,蒲薪和蒲若便留在了红药家。红药靠卖豆腐营生,天不亮就要起床磨豆腐,蒲薪十分自觉也跟着早起帮忙,红药说了他几次,小孩子还在长身体,让他不必那么早起,蒲薪都不听。
红药担着担子去街上卖豆腐的时候,蒲若偶尔也会跟着去帮帮忙,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待在家里的。
或许是因为病情拖了太久的缘故,蒲若的病虽然好了,但是身子却养不回来了,始终瘦瘦小小,遇到风寒,便咳嗽不止。
海平县沿海多风多雨,红药和蒲薪怕她出门受寒,很少带她出去。不过蒲若自幼性格文静,一个人待在家里倒也不觉得闷。
红药教她刺绣,她甫一尝试就觉得喜欢,窝在家中,一绣便能绣上一天。还是红药和蒲薪怕她将眼睛熬坏了,硬逼着她,她才减少了时间。
初学时,蒲若绣了一副很简单的全家福,绣布上的蒲若蹦蹦跳跳,蒲薪站得板板正正立在一旁,红药在中间,穿着一身红衣站在花丛中笑。
刚在红药家落脚时,蒲薪还想着,不过是换了一处寄人篱下罢了,还是同样的干活,还是同样的看人颜色,可日子久了,他才觉察,红药并没有将她们兄妹看做是随手捡来的仆从或是累赘,是真的将他们当做家人,当做弟弟妹妹。
蒲薪能看出红药和叔叔婶婶一样,生活清贫,可是红药咬咬牙在小屋后边又砌了一间瓦房,他们不用再像从前在叔叔婶婶家那样,傍晚才在房内的随便一个小角落用几张板凳和木板拼成张简易的床铺,蜷缩在上面。
他们也不用再捡叔叔和婶婶孩子的旧衣服穿,红药专门带他们去街上扯了新布做衣裳,蒲若穿着新做的衣裳,高兴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
红药甚至将蒲薪送去了书院,若不是蒲若身体底子太差,她也是想把蒲若送去的。去书院念书是蒲薪先前想都不敢想的一件的事情,书院的束脩不好凑,红药又消失了一整天,带回来了几株他不认识的草药,这才解决了束脩的问题。
时间一天天过去,蒲薪十八岁,在书院中他是先生最得意的学生。先生放言,今年的县试,蒲薪必定榜上有名。蒲薪只是躬身行礼,谦虚一笑。
红药将压成型的豆腐放在板上,笑着道:“小薪真厉害,等考完那天回来,我给你做黄鱼捞面吃。”
蒲薪认真道:“红药姐,我一定好好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