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作画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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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敢》 

    “庭州郡守守库房守得严,里面全是心腹之人。凡是他任职之后从京城附近调过来的,他一概不用。”

    这第二波赈灾物资,在严防死守之下,几乎没有失窃的可能。但贪污赈灾官银,盗窃是最蠢笨、最危险的法子。

    其余诸法,譬如往精米里掺糙米、倒卖省下的精米,棉絮、木炭亦是如此,防不胜防。而最容易做账的,便是官银的用途。

    与商贾联通,以次充好,原价买入,瓜分差价,便是查了账目,也挑不出错处,除非有内人另行记账,或是营建的工程出了瞒不住的差错,将这事捅破了天。

    但这时候,也只要推出一个替罪羊,总有脱身的借口。

    赵将军望向身侧的太子殿下,见他那张冷肃的面庞隐没在夜色中,知他应是在沉思,闭了口。

    忽见桂香巷小院门前,竟坐着一个穿素白披风的如玉少年,正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张望他们,不知等了多久。待起身时,却又慢吞吞的,似有话要讲,瞧了一眼太子殿下微冷的神色,就又噤了声。

    萧策安并不理睬他。他虽离京,但一些重要的事情也会由可靠的线人传至他手中,等他下决断,没空搭理这位十六岁少年的欲言又止。

    但少年竟出声拦住了他:“殿下,我……我有话同您讲。”

    “说。”

    “隔壁的程潇程大人,今夜怕是要来寻您。”

    “因何事?”萧策安到了庭阳城,翻过属下递来的捷报,知晓程潇在郡守杨亷面前露过几回脸,也探得杨亷派人拉拢他,两道目光落在杨柳身上。

    杨柳从未述过职,也从未答过这样关乎正事的问话,思及太傅所言,在太子殿下面前不得有丝毫隐瞒,又恐尽言耽误他时间,一时犹豫。

    萧策安皱眉:“拣重要的说。”

    杨柳便道:“程大人祖母病了,他买不来药,我送了他几副,许会登门拜谢。”

    正说话间,门便被敲响。杨柳自萧策安回来后,便竖着耳朵紧张不已,听得这脚步声从程潇家中转来,顿时道:“哥哥,我好累,我要回去休息了。”

    “站住,”萧策安淡声。

    杨柳定在原地,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很是不情不愿,慢慢挪步到他身后,垂着脑袋不说话。

    门外已经有怒喝声传来:“当家的,给我出来!”

    左邻陈娘子扒在门沿上,附近街巷邻里也都不着痕迹张望。见程潇左手捂着头,陈娘子眼睛一亮,唇边挂了笑,热切问道:“程大人,这是怎么了?”

    程潇冷笑,气势汹汹,放下捂额的手,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斑驳血迹:“顽童性劣,竟爬上墙头拿石块砸了我。”

    陈娘子不着痕迹地撇撇嘴。她见过这家的小郎君,是个惹人怜的孩子,乖巧软糯又明秀,倒是程大人,脾气又臭又硬的,她私下里猜测,说不得是程大人先吓着了那孩子呢。但芝麻官再小,也不是平头百姓轻易能得罪的,便笑着道:“原是如此。”

    又驱赶周遭围来的人群:“马上便是宵禁,还不回家,叫城卫来抓了你们才长记性!”

    她有心替小郎君挽救声名,邻里也给她面子,虽恋恋不舍,但已作散去之势。程潇却又高声道:“诸位兄嫂还请留步,为我做个见证。”

    众人顿时笑起来,见着程潇阔步走进年轻兄弟的院子,围在门口看热闹,有几个甚至爬上了墙头,唯独陈娘子气得牙痒痒。

    一道道目光篦子一样刮在杨柳身上,嫉恨、贪婪、轻蔑、戏谑、幸灾乐祸……沉重压抑得像是厚重冰面下的急流,面上平稳,实则暗潮汹涌,危险至极。杨柳几乎喘不过气。

    程潇指着额头,下巴扬起,直视萧策安:“他是你弟弟?”指着杨柳。

    萧策安颔首:“正是。”

    程潇冷哼一声,额上的血痕衬得他像个伥鬼,讨债道:“赔钱。”

    门口众人哗得一声惊叫出来,被人高马大的侍卫唬住,捂着嘴转动眼珠子。死心眼的程大人,竟也学会讨钱啦!

    对面玄衣郎君清淡的目光落在程潇身上,微微笑着,双眸中微光浮动,却不泄出一分心绪,更叫程潇认定他非寻常商贾。

    随手就能拿得出治疗寒病的主药,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住在穷苦的桂香巷,偏生还要给他卖这个天大的好。

    必定有所求。

    “多少?”萧策安顺势问道,负在身后的小指微动,两个侍卫挺直身子,目光炯炯。

    程潇眸中精光乍现,逡巡四周,瞧见他们奢侈的布局,听得门口街邻的撺掇,狮子大开口:“一百两银子!”

    众人惊得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一百两银子,程潇三年的俸禄都不定有这么多呢,目光复杂地望着程潇。

    人心隔肚皮。这大孝子没了钱给老祖母治病,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了,叫人既唏嘘又鄙夷,还有种隐秘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