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她想尽各种不为人察觉的手段故意在测试中失败。没有发现这些的培训课老师曾多次感慨，她明明那么聪明，那么美丽，却不知道做了什么，触犯了艾雅（ELLA“她”）的旨意，总是无法迎来属于她的幸福婚姻。”

    说到这，安丽娜露出怀念的笑容，“我应该揭发她的。可是我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做。培训课结束，我与社区为我指定的丈夫举行婚礼。通过了理论与实践测试后，我开启了我的第一场婚姻。我依旧去大学学习。

    那年秋天，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我在校门口生意盎然的桦树下遇见了她。我本想与她擦肩而过，假装没有见过她，就像我曾经假装没看到她在烘焙考试前偷偷调换她位置上盐罐与糖罐的标签纸一样。可是她拿着一本厚厚的婚姻法，戴着黑色的老式眼镜，朝我挥手，叫我的名字——安丽娜——桦树叶的光影在她几近透明的皮肤上跳跃舞动着——安丽娜！”

    “安丽娜，可怜的姑娘，您确定还要继续说下去吗？”说话的是一位年过                                                半百、两鬓斑白的女士，她虽然提问，视线却停留在搭在腿上的双掌上。

    安丽娜点头，“感谢您的提醒。只是我已经没有未来了，丧失理智的尖叫与对峙已预示着我测试失败。道貌岸然地说一些我无比厌恶的空话，并不能弥补我的结局。”

    安丽娜重新拿出瓶子，打开瓶盖时手猛地一颤，瓶子落地，大部分药片都掉了出来。她跪在地上，慢慢地把它们捡到手心，一口气塞进嘴里。

    “她照旧参加社区的妻子初级培训课。不过，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她采取的手段更加低级却毫不引人怀疑——学业繁忙，她无法按时参加培训课，以至于分数奇低；比如，我们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她和我探讨‘新婚姻世纪’的城市空间建设，我向她寻问婚姻法的历史流变。很难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那段时间，由于我一直不孕，为了继续维持婚姻，我和我的丈夫火急火燎地尝试了各种方法。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也是。

    临近一年婚姻纪念日，如果再没有怀孕，我们将被强制解除婚姻，分别接受高级培训课程。虽然说是课程，却是禁锢自由、丧失伦理的乱/交测试。他开始指责我，将不孕归咎于我。我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再在学校里朝她大吐苦水。我以为她会安慰我，会为我想办法，可她只是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离开。她的语气像在和我谈论天气。我问她去哪儿？她说，即使我们社区注重夫妻的高等素质教育，以此培养优质基因，但她已经被勒令必须通过下一期培训课程。更何况，再待在这，再面对那群面目可憎的男人，哪怕是感受到他们的呼吸，她也会立马爆炸。”

    “请停止，安丽娜。”道恩的语气格外严厉，他眯着眼，审视着这位外表脆弱，言语却比馆内任何人都要大胆的女人。

    安丽娜正在讲一个悲伤的故事。我隐约明白他们为什么频频阻止她。因为这同样是个反叛的故事。可如果她已知晓并愿承担其中的后果，如果她决定如一朵转瞬即逝的火花，片刻照亮刺骨的黑暗，也许，生既是死，死既是生。

    “我对她说的话一点也不惊讶。”安丽娜顿了顿，笑着说，“其实我那时候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她每天戴着那副厚重的眼镜，像从‘婚姻前世纪’遗留下来的老学究。我的目光从她黑色的瞳孔踱步到她沾了几滴汗珠的鼻尖，再跳到她开开合合的嘴唇。她的嘴像一个黑洞，要把我即刻吸进去。

    我再次问她，我们逃到哪里去？她弯着眼睛，笑着回答，去西部，那儿的博德尔社区马上要通过女同性婚姻法。很多的设想，两个卵子能结合成一个‘受卵卵’，培训课和婚姻测试不是任人玩弄的机械程序，最重要的是，她们即将废除强制婚育。任何一个捕捉到她眼中坚定的人都会爱上她。这就是爱情。我很久以后才明白。在无人愿意踏足的废弃天台——我们的避难所，一种非爱情工厂生产，没有受到艾雅祝福的爱情，正在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