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铁杵钓鳌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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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吧?远涉云梦泽,取道沅江,东安县北的群山里有一股急流,据说可通江汉——此行必是要去襄阳,偷那桓家小子的老巢?”

    刘裕不答,驹影短刀已出鞘半寸。魏咏之身子并未扭转,只是把葫芦轻轻递向刘裕:

    “我们跟你也有一路了,无他,只是摸不清你们这帮人的来路,怕你祸祸沅江沿途这些州郡。你去打桓玄也好,去打后秦也罢,路遇乱世之官,百官皆可杀!只是,我绝不许你伤了郡中百姓。”

    残月脸边明。刘裕接了葫芦,借月色看向魏咏之的面容;只见那人方颐广额,目若朗星,相貌凛然——只是上唇腭裂,双唇夹了满口乱牙;谈笑间张牙怒目,酒气喷涌,魏咏之有如阎浮恶鬼。

    “我听说兔唇是天生的。你有多大了,我见你束发了,行年也满二十了吧?这二十年里,想必你过的不易。”

    魏咏之缓缓转过身子,又从包袱里捡了一把蚕豆,取荷叶卷起来,分成两包。又将豆子递予刘裕下酒,魏咏之淡淡道:

    “老钜子活着的时候,常常和我说,相貌丑陋的人想要建立一番功名,往往要比常人付出更大的努力,也要经历更多的坎坷。世人浮躁,看事只见其表,不见其里——像你这般人,愿意接过一个丑八怪的酒壶,乐的耗上一两柱香的时间听他谈谈怀抱,到底是太少了。”

    “丑也罢,美也罢,皮囊再灿烂,谁能抵过百年的衰老?”刘裕拈开一粒蚕豆的铁皮,却不入口:

    “风闻,春秋墨家有钜子。钜者,意为天下至刚之物;传说千年前,墨子手柱一根铁杵,周游天下,创立墨学。墨家领袖称为钜子,以铁杵为信物,代代相传。既然自报家门,你究竟何人?”

    魏咏之夺回刘裕手中的蚕豆,尽数塞进三瓣嘴里:

    “我是货郎,是赊刀人,是剃头匠,是走街串巷的小贩,是不敢登台亮相,只爱躲进阴影里,暗中观瞧这乱哄哄世道的鼠辈。这根降魔宝杵……”

    刘裕打断道:

    “既是墨家子弟,为何用佛家宝杵?”

    魏咏之笑道:

    “世人只知,那道家老子,西出函谷关,化胡为佛陀;却都不识墨子。千百年前,墨子为公理奔走呼号、摩顶放踵;三教越传越歪,只知拿捏人心弱点,只有我墨学出尘不染,千年里悄悄做着份内的实事。谁说宝杵是他佛家专利?当今天下大乱,古寺名僧纷纷闭门;指望他们斩妖除魔,那可真是想瞎了心。

    墨子那年头也乱。那时诸子争鸣,一个人嘴里忽悠着一种道义,两个人嘴里忽悠着两种道义,十个人嘴里忽悠的就是十种道义。乱世哪里有道义?自古大乱之秋:强执弱、大欺小、尊傲贱。墨子当年,目睹天下不平,奋身于南北周游,意图在百家之外建立规矩。规矩规矩,规矩可不是现在这么写的;那时的规矩,写作‘规钜’——钜,正是钜子的钜。

    重建太平,不是替皇帝老子建立一人的太平,太平是天下人的太平。重建太平靠不得嘴炮,实现太平,一定要付诸血和铁!

    墨家领袖,称为‘钜子’。墨子为第一任钜子,其后代代以铁杵相传而不绝。

    钜子结社,墨者服役之辈,共三百人:

    游说者称为墨辩,逞武者称为墨侠,机巧者称为墨工——

    每有生灵涂炭、桀纣虐民时,这三百墨者,往往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世人皆知墨子所说‘兼爱非攻’,祖师爷的字面意思却掩不住千年里三百墨者的冲天杀气。

    兵者,的确是天下至为不祥之物;大凡乱战之后,天下非治即乱:

    一姓兴亡,名城隳,沟池湮,社稷倾,重器迁——关我屁事?

    万民忧乐,禾稼刈,冻馁起,盗贼出,老弱悸——谁不遭难?

    儒家、法家,张嘴一个家国天下,闭嘴一个王土王臣。这些王侯将相们,若是贪图伐胜之名、及得之利,大张饕餮之爪,伪仁义,攻无罪,那便是我墨者的敌人!

    若是平乱讨寇,操吴越之戈,披郑楚之甲,执节钺,诛无道,又有何不可?我们还想帮帮场子!

    墨子说:‘利人,则为;不利人,则不为。’墨子又说:‘兼爱非攻,必诛无道。’

    所谓非攻,是非攻无罪之国民;而‘诛无道’,正是诛杀无道之君臣。

    我三百墨者,身穿破烂裘褐,脚踏漏洞芒鞋;日夜不休,奔走自苦,摩顶放踵,朝发夕餐!我们为的是啥?为的是有朝一日,大不攻小,强不侮弱,众不贼寡,诈不欺愚,贵不傲贱,富不骄贫,壮不夺老。

    刀枪卫道,不必藏于库;骏马扬沙,不必放于山。善不可辱,恶不能纵;有敢越雷池之人,虽富贵也必戮之!

    纣无道,起而伐之;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千年过去,历遍了多少桀纣和庆父,墨家仍在。别说什么三百穷逼、怎能影响时局,我们影响不了天下,我们只愿尽己所能。皇帝老子与王侯将相,任那高位上坐着多大的反派,反派总不会认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