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楼高黄鹤 第(3/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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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时机若不到,小刀割龙肉;鳞爪皆破后,大斧砍龙头。”

    “我以任重道远的国士而自视,桓玄却只视我如死士——哈,刺客。我随桓玄起兵之初,连刺两大将,探囊取物耳;后来他保有荆襄数郡,每逢明面上难啃的骨头、暗地里较劲的清流,常常令我前去了结。有谁知,三四年中,这双老手,在阴影里沾满的人血,渐渐能多于数十年的沙场之上……”

    刘钟跑进伏龙道观,俯耳向刘裕低语:

    “城西,掳到龟山脚下的千家豪强大户,搬石运土,已把夏口大闸封严实了;雨势若仍不减,不消三四个时辰,堤坝内的洪涝估计就要积满。渔船收了三百六十多艇,城南奉令戒严;索邈、向弥的马军也拉了战备——铁骑千名,刚刚开往汉阳。大哥,龟山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放吗?”

    “杀干净,勿漏一人。盯着士卒,不要扒了那些世家公子们贴身的绫罗绸缎、金银玉饰,再将这数千尸首速速扔进排往汉阳的水渠。

    天未过午,抓紧杀,抓紧扔,一定要保证汉阳的西军入夜前看到浮尸!封锁北门、东门、南门,把不愿投降的西军逐出西门、赶去汉阳城——

    连带坛台上这几十名败将,你一起领走:独独这几个败将,放他们之前,剌掉耳鼻舌,齐根拔了手指。

    刘钟,你从龟山回来后,拣选二百新入营的土著渔民:一要水性好的贫民,二是千万别用降兵;有人问起来,就说我要鲜鱼下酒。今晚一更天我教火头军造足了饭,你二更天悄悄点卯,让手下穿上布甲,不要穿铁甲,携两日粮。渡江后,勿恋战,勿深入,直奔武昌西军的蛇山大营,切记,入营先纵火,隔岸看不见火光,我决不出兵……”

    转过天,雨过云开,日暮时分,刘寄奴登车巡视夏口城外营垒。转过南城,战车厢中,一老一少,刘裕问沐谦道:

    “既是死士,前日洪山大战,阵中为何不见你?”

    “老夫昨日已说的清楚。灵宝不识我,我乃士也,不是死士。”

    “不战,不降,不走,有何脸面自称为‘士’?”

    “桓氏父子,桓温以国士待我,我报之以国士,半生图灭晋室,尽忠竭力;桓玄以鹰犬待我,我报之以鹰犬,事知不可为而不为。”

    “伏龙观里,那又为何刺我?”

    “老夫想知道知道你的斤两,也想让你知道知道我的手段。”

    刘裕大笑道:

    “你当真能知我?”

    “听说刘将军的马军杀奔汉阳,已在汉阳城外、彭家岭的高处扎下了营盘;浮尸千万,顺流而西,又借降兵之口到敌城宣扬你北府军威,怒而挠之,骄而挫之,先使汉阳守军胆寒。

    再者,你堰塞了夏口大堤,蓄洪积雨,留了后手:

    江汉平原,一马平川,除了夏口、武昌、汉阳三镇,周遭并没有其他险要关隘——江夏郡古来易攻难守。汉阳地形复杂,山多水多,平地狭窄低洼,地形崎岖,一到雨季,排水困难;若马军拿不下汉阳,你是要学那水淹襄樊的云长,把汉阳满城葬进鱼腹。好个刘寄奴,无毒不丈夫!”

    “老沐谦,人生不畏刀剑险阻,最怕想当然耳。打汉阳,内内外外都知道我要打汉阳;可那英雄未遇,潜龙在渊,当真能让凡夫俗子们看清了眉目鳞爪?你们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你们看到的……你咬定了,真觉得我是要纵水淹城?以示攻打汉阳的决心罢了。凡此种种,都是放给西军的烟雾,我要把江夏全郡的守军主力忽悠去汉阳!至于为富不仁的民贼,冠冕堂皇的独夫,我手中双刀所向,排排脑袋砍过去,眼皮不眨——他们作恶时作恶,我比他们更恶!活他娘该!只是这无辜百姓,我舍不得……”

    刘裕敛容按刀,卷起厢帘,吩咐马仆勒稳了缰绳。厢帘外,南顾长江,龟蛇相对,山衔红日。

    风朗气自清,日下黄鹤楼;隔江远眺蛇山,武昌西军营壁,清晰可见。

    孙曹百战何在?

    大江千载狂澜。

    刘裕微笑道:

    “沐长史,抬头看看楚天吧,云蒸霞蔚。”

    “左不过落霞,桑榆皆晚。”

    “桑榆未晚,火烧漫天。你再细看,当真是火烧云么?”

    沐谦老眼昏花,奔出车厢,举首大惊。

    刘裕收了笑容,沿江杀气如汪洋:

    “击鼓。拉动三军,兵发武昌;今夜不造饭,明晨会食黄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