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其徐如林 第(3/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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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一般赶进野山里。”

    “吃的只剩下糠,我那时很久不做乙士了,我觉得吃糠很苦。”

    “我觉得吃糠苦,但是看到老王那大胡子也跟着弟兄们吃糠,而且打起来比我还不要命,那我依旧会拼。打完黄城那一仗,我们侥幸活下来,王镇恶对我说,他那时袖子里还有小半把的干米。他说,麸子苦,大米香,要是让我们看见他吃大米,那估计后背上迟早要挨冷箭。”

    军汉忽然敲枪示警。

    抬眼看向北方地平线,鱼肚白刺眼,敌集如蚁。

    蒯恩徐徐解了甲,把内衬的箭袖也脱了,寒秋中光着大膀子,从衣怀里掏出小小一个银袋。

    “我大哥待我如同腹心,生为男儿,恩仇不可不报。今日俺蒯恩奉大哥将令,勒兵在此,北向阻敌;寡众悬殊,必死无生——唯求酬恩报怨,不负壮士之节。”

    “说到底,贪生怕死,此人之常情也!念父母,顾妻子,谁不惜命!老蒯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列位说不得有家有业,我不强求列位。待会儿铁鼓一响,我当先杀入敌兵——我保证!我的后背,始终是亮给大家伙儿的!冷箭射得,暗刀捅得!我……我对不住大伙儿,请大家担待!”

    “诺,这装钱的袋子,还是我爹活着的时候,郑重缝在我内衬里的;他嘱我,内中留着几钱碎银别动,关键时候掏出来,犹可保全一条小命——

    唉,我爹是个穿风踏浪的生意汉,日子过得算计;我却是个莽撞人,二十多年过去,生来就他妈学不会这个算计!这银钱,老子今日用不着了。请弟兄们喝酒去吧!”

    蒯恩抬肘一扬,银两散作漫天雪块,扑簌簌眨眼落在满地的血污里。挺矛按盾,北府将军怪吼着率先冲出壕沟,亲兵卫队不离左右,陆续随主官扎进了敌兵重围。

    东南方天色血红,日光从沌阳城的城东头拦架到城西头,晃可谢家兵丁眼目;

    北向,东军十万生力军,青色军旗连绵三里不绝,顺风翻滚,杀气在乱阵中叠叠涌动。

    一将破阵。

    短矛拨开东军前锋雪亮刺眼的刀光,大盾猛撞,闷头怼进敌丛,开山劈岳一般。

    杀近了东军大阵中央,蒯恩狂奔上了麾盖,虎头回顾,但见身后千余壮士生死不弃;北府兵枪矛有序,组成铁板一块的行军方阵,尾行他一路杀穿了东军前阵。

    饥渴的野兽们在郊野中磨牙吮血,肆意放声咆哮……

    收拢步兵军阵,合了兵,蒯恩竟然压下情绪,指示铜锣敲响,脸色冰冷地阻止了麾下校尉们继续冲杀的请战。

    北府步弓手射住东军阵脚,蒯恩率部有序撤回堑壕。

    东军前锋短暂的休整之后,再次大张旗鼓,马步并进;林地里报以一轮弩箭招呼,东军这次却并不回射,而是分兵向壕沟两翼果断迂回。

    蒯恩向着沌阳城的方向嗅了嗅鼻子,南风中灌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

    沌阳城!

    蒯恩仰天狂笑。

    “王镇恶,你围你的城,我打我的援。”

    “离军时,我已向刘寄奴吐诺:

    扼守北郊三日,死不向南旋蹱!”

    林间流血盈沟,横尸已然遍野。

    乌压压的东军碾上堑壕,北府兵折断的刀剑和枪矛,半掩在宣软的红色土壤中;断刀残矛,闪烁着朝阳虚弱的光芒。

    掌鼓的几个戍兵早被剁成泥酱,蒯恩从血污中捡起破损牛角,西风狠恶,角声呜咽。

    再次集合剩余兵力,顾不得细点,约略还有五六百喘着气的士卒。率众跳上堑壕,引火扔进了预先倾倒过豆油和马脂的长沟,借火之威,向二道工事奔杀而去。林子那头,壕里百十来残兵犹在挣命,蒯恩率部大呼拥上,朝着妄图突破阵地防线的东军前部再次发起猛烈冲击。

    厮杀至此,时间在战场上似被冻结了。

    极度饥渴和极度疲惫的遮掩下,蒯恩和同袍们的双眼,在血红中渐渐昏沉。

    日挂中天,东军援兵已经连三吃瘪。那边金锣敲响,索命鬼退回山北暂时休整——吃饱喝足后,东军准备着午后的总攻。

    守山人,不满千,林地里苦守着这最后一道阻挡谢家大军南下的沟沟,身在魂欲消。

    突有北府斥候骑兵,腰缠黑帜,摇缰冲破山林。

    “孟怀玉,你来得太晚。”

    蒯恩艰难擦拭着矛尖鲜血,张大牙关都不易了:

    “有水吗?”

    怀玉从鞍后解下一个革囊,无言交在蒯恩手中。

    蒯恩一见这水囊,笑又苦涩。扬手拖来身边伤兵,嘱咐弟兄们分而饮之——毕竟一人也轮不上几滴。

    孟怀玉环顾杀场萧条,怔怔道:

    “你捱到薄暮,等天黑了,我再派一营流星马上山送水。”

    蒯恩微笑道:

    “说什么水,明晨一到,我们也算完成使命了。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