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其徐如林 第(2/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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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放!”
连珠箭射,北府兵以壁垒相望;堑壕中,蒯恩握定短矛,眸子里燔烧着血红的煞气。
东军倒了前浪,后浪接波涌上。
五十步,北府校尉大呼击鼓,点燃了壕沟前预先设置的柴薪;荆棘垛子淋了豆油、马脂,林地前瞬间化作烈火熊熊的阿鼻地狱。
沌阳北郊,没有灵魂能被超度。
惨叫声泼天彻地。
忽然转静。
堑沟外,马蹄又起。
摁低了探出脑袋的身边卫兵,拍了拍箭屋中张弓圆弩、喘着粗气的马步弓手,蒯恩在战壕间拔足狂奔:
看一圈士众伤亡,壕沟里稀碎的土块微微跳动着,马蹄声也渐近了。
“鸣一鼓,投枪!”
“鸣二鼓,飞石!”
“鸣三鼓,挺矛接兵!”
“手执枪矛,听我铁鼓:
鼓急则击,鼓缓则搏!”
“勇者,不许独出壕外;
懦者,不许独退林中。”
“一鼓,投!”
一声令下,铁鼓震天。
堑壕里,镖梭齐掷。
壕外,裹着具装重甲的东军战马仰蹄仆地,冲到头前的大部骑兵让尖细的竹枪枪头扎成肉串。
人马蹂躏,一浪又一浪怒作的人潮和马尘,就这样呼啸着粉碎在猩红的血雨里。
月出东山,山月明明,沟中入营不久的北府小卒,亲眼见到这些东军骑兵被投枪扎死在壕前二三十步的修罗场、一包一包的肠肚卷在透过了腹甲的镖梭上,立时忍不住抛了刀剑,弯腰大口呕吐起来。
蒯恩拽起小卒,拳头杵上士兵的胸肌,生生把他嘴里的秽物砸回肚子:
“二鼓,飞石!”
秋夜凉如水,月色从云头倾斜而下,一头连接着静谧浩淼的天河,一头是眼前血色的炼狱。
飞石如蝗,吃了前亏的东军骑兵绕去北府阵地侧翼,口袋般罩定了这片荒林——
投石已尽,马蹄声却越涌越多。
一马有两千八百的斤两,加上一人一甲,一骑可有三千斤。
东军以重骑破阵,铁蹄奋起万钧,怒马势如奔雷!
骑兵蹈阵而上,三通鼓响,堑壕中,北府军手举枪矛突刺!
东军骑兵人马披甲,三荡三绝;
北府军却仍稳扎在堑沟中,人人耳听铁鼓仔细,压实了军威严整的轻兵壕阵。
敌兵此次趁夜劫营,先派遣前锋步卒挑战,后用甲马冲阵;
摸清了北府深浅,再把这具装的骑兵一挥而上,蹂躏壕中,在北府头顶来回奔驰扰袭——
主力仍未出战。
若是平原地势,这支北府孤军怕是早已全军崩溃了。
可在沌阳城北的山野林坡,蒯恩率部血战一夜,号令森严,阵地始终岿然不动。
天明了。
一夜乱战,顾不得打刁打柝,说不清正是什么时辰。麾下士卒,人人饥渴,弟兄们两昼一夜没有饮水;夜间东军骑兵蹈阵,自己的火箭误射了壕中军粮,到此连炒熟的干米也没的吃。
只剩下几袋子喂马的糠,马,也教战士含泪抹了脖子放血。
朝阳晦涩,蒯恩看着身边战士们,战士们看向蒯恩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大军自离京口,蒯恩积累军功,从职位低微的负刍乙士,一步步拼杀到今天。
从京口到江夏,有不苟言笑的刘盘龙教他排兵布阵,有大胡子拉碴的王镇恶给他开路兜底,再便是重逢刘裕,双刀一指,他蒯恩立刻挺矛拥盾,想也不想,咬牙便撞过去。
到今日,他只有他自己。
刘大哥,我蒯恩累了,我们断水断粮三十余个时辰,披着四十斤的甲胄,提着十五斤的铁矛,扛着二十六斤的钢盾……连续冲杀,又连续以血肉步卒封堵着东军骑兵的接波进攻!我快站不起来了……
刘大哥,兰陵城下,我曾发誓为你执鞭坠镫,生死不离。
千金报士,便在今日吧。
蒯恩苦笑着,咬牙嚼碎一把混了沙子的糠麸,枯干着嘴,就着血腥浓重的晨风,咯吱吱咽下一口火烧火燎的唾沫:
“我刚入伍时,在盘龙营中看管马刍草料;司马文思那帮孙子,喝惯了我们的兵血,我常吃不饱。”
“吃不饱,我便总是偷吃喂马的糠。那时候,我的老上司,就是如今右军主将;我打开始就不服他。”
“王镇恶那大胡子,骑射本事稀松,马下功夫平常,一对一,我自信练的过他——那时候我想,凭什么他是戴武弁的校尉,我却是个二等的杂役兵?我就是不服。”
“后来兵发京口,北府西征江陵。黄城城下,和桓家叛贼打了几仗,后路被人家掏了,我们三十几号子深陷重围,被西军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