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西津夜雨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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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依稀尚能分辨出个大概:

    “汉将蹈火,

    龙子履冰。

    身随烟消,

    名与风兴。

    刑能以暴,

    志不可凌。

    千秋忠义,

    万代服膺。”

    醉眼朦胧,见那刻石顶端写着:“护国安邦、天下州郡总城隍、故汉大将军纪信之碑”。

    原来这土谷祠里,供奉的是前朝纪信将军神位。

    那纪信,本是汉主刘邦麾下一员骁将:

    昔日项羽围攻高祖于彭城,楚强汉弱,敌众我寡;

    生死之间,纪信穿了高祖甲胄,率部出城,假意投降楚军,为刘邦赢得突围机会。

    等高祖刘邦终于逃脱彭城之围,项羽大怒之下,引火烧杀纪信。

    纪信以死明志,誓死不降楚军。

    春雨如潮,孤山野庙里,醉酒刑徒,忽然抚碑哭拜:

    “我傅弘之自被小人所害,脸挂金印,困顿京口,在那空营旧垒里,权作一名役夫,戌守大军马刍。今夜醉走蒜山,满怀心事,谁人知我?谁人也不知我。普天之下,唯有将军应能知我——纪信将军!你可识得我傅弘之?”

    弘之泪出如泉,踩了供桌,攀到神像脚边,轻轻取下纪信将军手中的一枝生锈铁枪。

    抱着那丈二的铁枪,使手擦擦枪头浮土,刑徒不禁恸道:

    “我傅弘之,生来英傥不羁。金刀大箭,睥睨天下豪杰;八年横行杀场,无往不利。”

    “今日却难平。”

    “难平!难平!”

    “纪信将军,你道是何也——”

    “天下之事,因果相亏。”

    “英雄如将军,南北转战,以身许国。生前不得封侯,功名皆付火灰;死后只有这孤山野庙,只得这两豆香烛、一盏青灯……”

    “落魄如弘之,忠心赤胆,一生也志在报国。如今折辱于奸贼鼠辈之手,脸刻金印,流落草野,永世再难翻身!”

    “将军得生高皇帝之世,青史彪炳,英魂千载不朽;”

    “我傅弘之蹉跎到此,二十六年不遇明主,终要与那三秋蓬蒿,俱作委地土尘!”

    大醉悲哭,傅弘之长啸如雷。屋外忽听马嘶,举目而望,远远见八九名官差打扮,冒着雨驰马过山。

    一怕是强人匪盗;二怕是北府官吏巡视山下草场,看不到傅弘之人影,到此遇上了惹出尴尬:

    弘之拖了铁枪,撩袍跳下供桌,悄声躲在神像背后。

    “好大雨!正赶上闹天儿,高使君旅途劳苦。”

    “诶,说什么劳苦不劳苦。我高朋受上司重托,只敢尽心竭力,向来不避苦辛。”

    傅弘之闻言便醒了八分的酒醉。

    言谈间的二人,正是他军中挚友,还有那京口牢营的营头。

    “卑职寻思着,我这事体办的有些疏忽了。都只因大雨,西津渡口泥泞,卑职没有先去草场探探虚实——倘使此人不在草场,怕是枉费了咱一晚上的工夫。”

    “多虑了。”

    那高朋八尺长身,浓眉大眼,一副忠良之貌。轻抖蓑衣,潇洒甩去前襟水点,高朋笑道:

    “我们把山顶的水闸一开,大水顺着山渠漫灌而下,就算淹不死他,那些马刍、草料也都得让水涝冲跑冲毁了。军法无情,失职当斩,他若没有淹死在这大水里,转过天来,你把他赚回牢营,重枷一披,问他个大罪;再直接押去营旗底下,一刀便了事啦,他横竖是个死……”

    “高使君果然高明!”

    “哪里哪里,这都是韩参军的阳谋;参军特意吩咐了,不许我在他流配路上下手,一定要让他死在京口外地:死的顺理成章,死的无人问津。待见了他尸首,我赶快回军中复命,一定为你美言两句。到时调你去北府,做上个实权校尉,油水比这里只多不少。”

    “多谢使君抬举!嘿,卑职这点禄运,还不都在使君一句话的事儿!”

    神像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傅弘之早已怒发冲冠。

    “卑职查阅了刑奴籍册,说是此人有个兄长,却在京中为官。今夜这事一办……是否还有些投鼠忌器的说道?”

    “更是多虑了。他京中那兄长,原是个族兄,也并非亲的。就说是亲的,谅一七品的冠冕,何足挂齿?我们身后可是谯王殿下!”

    “此人平日里与我颇为熟识。诺,瞧瞧这把金错宝刀,还是他临来京口前托人赠送给我的。他孤零零一个呆汉,无亲无故,家中只剩老婆娃娃——”

    “那嫂子还有几分姿色,韩参军强掳他媳妇儿,前几日献给了谯王殿下;听说此女誓死不从,以簪刺颈,死在了北府副将的军帐里。”

    “参军做事向来谨慎,斩草不留根。掳那娘们儿时,把他外父全家砍倒,纵把大火,一个没留——他那襁褓里的娃娃早成焦炭了,百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