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木尺黄须 第(1/6)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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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慎行《念奴娇·武昌怀古》:

    “回首江流,

    横天雁、

    征南逐北无情。www.suxinwx.com

    壮岁忽过,

    两京远,

    山河托付后生。

    甲映洪波,

    刀拍雪浪,

    蹈海斩鲵鲸。

    记取年少,

    驹隙曾踏秋风。

    换却几番马骨,

    闻笳耳已钝,

    箭过心惊。

    麟阁画黯,

    尘霜苦,

    将军白发星星:

    血雨挥洒,

    汗青照虚名。

    一页孰重?

    人间万事皆轻。”

    夜挺深,刘寄奴睡不着觉。

    今夜三军大酺,营里半数卫士轮岗巡戌,将佐们多饮的醉了。

    只有参军王弘平日不嗜酒,此时教刘裕拉出了军帐,两个街溜子到武昌城外无聊夜步。

    刘寄奴双刀随身,腰悬酒葫芦,边走边饮。讲文论武,人过积玉桥,桥边花楼鸡档,满楼红袖招。

    营中梆子打过了三声,这个点的城外,除了鸡档,近郭的市肆已然是萧条了。更兼武昌连日乱战,老百姓看怕了流血,家家早早闭门。

    长夜索寞,唯有江风声。

    风声一段笛。

    刘寄奴闻笛想媳妇。

    寻近了那笛音,见绿松林里燃着几柴篝火,火边坐着个青衫道士。

    道士四十上下,黄脸黄胡须,头戴庄子巾,襟怀上擦满了大干鼻涕和五荤油渍,道衫半新不旧,芒鞋漏了一二枚带泥的趾甲。

    脚边两个筐,筐上拴了草绳,是做买做卖的意思。两个箩筐,一个筐里卖蔫巴了的荷花,一个筐里卖巴掌大的闻味儿用的南瓜。

    筐前平铺一张烂布,布上一个“卜”字。烂布拿把木尺压了。怀前搭了根竹管,道士合目吹竹,怡然旁若无人。

    “大晚上吹箫赚吆喝,谁钻林子里买他这点破玩意儿。”

    刘裕笑:

    “横吹笛子竖吹箫,吹箫,该得是积玉楼里的姐姐专业些。”

    小王弘卸了冠冕,光膀子脱却宽袍大袖,衣服搭在乍肩上,满抱了沁凉夜风,搔搔胳肢窝,道:

    “将军,这非笛非箫,是尺八。”

    刘裕两根手指捏疼了王弘肩窝:

    “我说是箫。”

    “诶呦……箫,箫。”

    “王弘,墙是什么颜色的?”

    “白的。白的?”

    “你再想想?”

    “卧槽卧槽,松手松手!刘将军,你说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

    “欸,对喽,这才有点北府丘八的作风。”

    刘寄奴操架了一动,王弘嗷嗷了半晌,那道士尺八清越,仍是自顾自把弄长竹。刘裕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弯腰轻轻搁在烂布上,转身正与王弘回营,道人开口道:

    “贫道稽首。”

    刘裕扬了扬手,并不理会。

    “居士留步!”

    道人捡起银块,以足尖挑地而起,飘然上前。刘裕警觉,急绕到篝火对面,手按短刀。

    “居士……”

    道人搓手顿脚,一双小眼睛打望着刘裕腰间酒壶:

    “荆州饥荒,酒是不易得的硬通货。银子还您,壶中玉液可否让贫道咂摸个半口一口……”

    刘裕手不离刀,眼色一动,王弘解了酒壶,缓缓递给道人。

    那道人一把抢过葫芦,猛拧塞子,仰脖只管尽兴咕咚。半口一口是诈骗,三口两口就干掉了满壶。

    王弘大笑道:

    “我琅琊王氏,世奉五斗米道。我听闻修道之人,绝情断欲,尤忌饮酒。酒为发物,乖错阴阳四时,扰乱五行之气,使太和逆行。道友,照你这修行的路数,真不知几时能脱去世俗!”

    道人抹去满脸酒渍,哈哈大笑道:

    “贫道修人间道,学道家,不学道教。饮酒无妨,酗酒不该,酒这东西,说罢确不是好东西——酿酒损废五谷,凡人酗酒,损伤元阳,酒后或狂乱高坠,或乱性忘情,或结怨失志——贫道宽于律己,严于律人,这天下的情天酒海,恨不能以一人而鲸吞,以一人渡了那千秋万世的醉鬼癫汉!酒乎!酒乎!无量天尊!无量寿福!”

    刘裕拎起那根压布的木尺,尺子有胳膊长,四棱方形,雷击木所制,驱邪役鬼,乃是一柄六道天蓬尺。刘寄奴看看木尺,看看道人,想起出门在外,有四怕:

    一怕和尚,二怕道士,三怕女人,四怕小孩儿。

    “王弘,把银子还给道长吧,取回葫芦,我们回营。”

    那道人摆开王弘的手,仰脖又把酒壶倒了两倒,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