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十五章 此身原是他乡人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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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期早便听闻侯国的这座娘娘庙颇灵验,想着既然来了,好歹得拜一拜。然而,出了密室,他方始发觉庙里的那尊神像似不大一样了。
“萧郎君要拜女娲娘娘么?”明桥见这郎君在神像前驻足良久,好心向他解释,“这尊神像是我照着二春姊姊描画的神女像摹刻的,去岁年底才将这尊神像请上神台。”
听闻这尊神像竟有侯府二女公子的手笔,萧期心微动,更坚定了要拜拜这尊神像的心思,想要问问他与那女公子的姻缘究竟如何。
他请来庙祝送来签筒,摇出的却只是一支中签,再看那“一则以喜,一则以惧”[1]的签文,他亦是一喜一惧。
庙祝在一旁瞧出这郎君似不满意这支签文,忙上前安慰道:“世间之事,喜忧参半,姻缘如是,郎君不必忧惧。”
“多谢。”萧期谢过庙祝,又望向明桥,“明小郎君可要问姻缘?”
明桥笑着摇了摇头。
求不得,不如不求。
***
当天,萧期便借了县寺的兵将卫萝带出了那间密室,将其与卫崧关在了同一间院子里,严加看管。
明桥并未随同着一道回城,一个人往山上的醉仙亭去了。
阴云天里,山中古树森然,披霜戴雪,一阵风过,霜雪簌簌而落,似撒盐。
明桥一不留神便被吹了满头满身的细雪,他拂落衣上、发间的雪,这才穿过林间的那条蜿蜒小径迈进了醉仙亭。
亭中人似已在此等了他多时,肩头已被枝头雪洇湿,身形单薄得好似一阵风都能将其吹走。
明桥忽觉眼眶有些发热,在那人转身之际,唤了声:“阿姊。”
明铃眸光微动,只朝他淡淡点头,便将腰间的那把小弯刀取下递至他眼前:“这是……那人托我赠予你的,是找波斯匠人锻造的镔铁刀,你收下。”
明桥的目光只在那弯刀上溜了一眼,便将手背于身后,丝毫不领情:“我不要他的东西。”
“桥桥,莫孩子气。”明铃温声劝道,“他如今是乌孙昆莫,为了边关安宁,你终有一日要回到乌孙、回到他身边。”
明桥不禁笑道:“阿姊真以为我有那么重要么?他若真看重我,当初便不会抛下我与阿母,一人逃回乌孙。他多年来对我不管不问的,怎么如今倒想起我来了?”
明铃心有不忍,却仍是公事公办地道:“西域诸国已被北方的匈奴部族渗入,边关已不安宁,朝廷需要乌孙在后方牵制匈奴与西域诸国,但乌孙昆莫的条件是将你送回乌孙。”又语重心长地道,“桥桥,明家世代镇守边关,肩负着守护边关吏民的重任,你身为明家子孙,是战场上的男儿,不可留恋故土。你归乌孙,与大汉联合抵御匈奴,边关吏民方能安居乐业。守护大汉河山,是明家人的使命。”
自幼长在将军府,聆听着舅父、阿兄的教诲,在年复一年的耳濡目染之下,明桥内心早已有了守山河、护百姓的信念,渴望着有朝一日也能像阿兄一般驰骋沙场。
然而,他向往的是金戈铁马裹尸而还,而不是从此一别再无归期。
他很清楚,只要回了乌孙,他将再难回到这一片生养他的故土,亦再难一见昔日的故人好友。
此时,他方知自己心中原有诸般不舍。
他多想自己真是个顽劣不堪、没心没肺的小郎君,不必为了明家人口中的山河百姓、家国大义舍弃他的家人朋友。
然而,他不是。
“阿姊也是因这份使命,才甘愿潜伏在宜阳公主身边的?”明桥问道,“哪怕昨夜那一箭真的要了峁哥哥的性命,阿姊也还是要回到宜阳公主身边么?”
明铃眸光一沉,却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是。”
这些年,宜阳公主不遗余力地宣道布教,教徒几乎遍布大汉州郡。如今,她又与匈奴勾结,欲先从外攻破玉门关,想要将朝廷的兵力皆耗在边关,然后再趁着朝廷与匈奴兵力疲软之时,举兵攻入雒阳。
她须得在自己对宜阳公主还有利用价值之前,帮助仲长吉逃脱宜阳公主的掌控。
“这是我向吴将军立下的军令状,”她又补充道,“已无退路了。”
明桥见她已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没再多说什么,终是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把小弯刀。
此刀刀鞘是用黄金锻造而成,鞘身嵌玉錾银,却是錾的乌孙图腾——狼与乌鸦。刀鞘如此精致华丽,明桥却很是嫌弃,好在刀身并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镔铁锻造的刀身光亮似银,其上纹路似水波微漾,是一把双刃弯刀。
明桥将刀别在腰间,脸上瞧不出情绪,只淡淡道:“我愿归乌孙。”
明铃欣慰,却也百感交集,神色凝重地道:“天家应很快便会召阿父与你上雒阳了,阿母与阿姊定会舍不得你,好好陪陪她们。”
明桥很想她能留下来,却也知道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任何人也劝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