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神释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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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亦章不红妆》 

    贺州南昔山崖顶有一巨大豁口。

    从豁口眺望,可纵览一方风云。

    站在崖顶上的女子有一双勾人心魄的琥珀色眼睛,遗世独立,飘飘乎如遁玉宇。

    月光泠泠,女子仅披薄薄的单衣,不知迎风站了多久,嘴唇有些失色。

    陈亦章一夜未眠。

    她俯视崖底万象,峰峦间映出诡谲白日,棺椁在巍峨云海间两两对望。

    贺州人事死如事生,死者棺椁会置放在居所附近山脉的崖壁,虽陡峭难攀,但离天最近,离家也近。

    丧礼者,以生者饰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也。故如死如生,如亡如存,终始一也。

    丧葬队伍走了一路,笑声传了一路。仿佛死者仍在世,无人伤悲,亲朋为之送行,他亦可冷眼旁观自己的葬礼。

    抬棺人陆续走进崖洞,山路盘旋,人如蝼蚁,一串披麻缟素的送行者缓慢行进,豁口风大,纸钱菊瓣如大雪纷飞。

    陈亦章俯身,逐一扫视送葬者的面孔。当视线移到送行者人群最中心,琥珀色瞳仁微缩了缩。

    “死者,还活着。”

    梦呓一般的结论,说出来无人相信。

    她揉了揉眼睛,确认眼前不是通宵熬夜出现的幻象。

    如果不是头顶青天白日,她可能怀疑自己见鬼了。

    死者的确参与了自己的葬礼。

    作为人们追悼的主角,死者极其容易辨认。一片缟素中,众人因山路难攀而面容疲惫,人群里唇红齿白,衣冠最为隆重的那位便是死者。

    入殓师显然在死者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死者面部气色红润,与常人无异。

    死者看起来毫不费力。

    贺州地区的山越到高处,越呈现与道路垂直的竖立状。离置放棺椁的崖洞越近,越没有路。

    送葬者相互调侃安慰,才能勉强攀上几步,死者轻轻一跃,就能爬上陡峭的绝壁。

    死者眼里没有悲戚。

    按照贺州丧仪习俗,送行路上固然有欢声笑语,众人依然难掩落寞。

    死者嘴角平静地含笑,这是不属于人间的笑容,是河流山川、日月星辰再寻常不过的表态。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总相似。

    山最高处,陈亦章默默旁观着这场告别。

    豁口的风停了,一长串爆竹炸得山间烟尘缭绕,她发觉自己一动不动站在崖边很久,嘴唇干涩,薄衫更凉,她无法抑制地低咳一声。

    好像有些着凉了。陈亦章摸了摸略微发烫的脖颈,有些后知后觉。

    再俯身探去,送行者陆续弯腰走出崖洞,所有人依旧笑着,只是眼眶有些发红。

    她明白,死者一人永远留在了那里。

    于是她明白了,宫华烟所言“少的一人”为谁。

    **

    “不知从何时开始,送行的队伍回来时总会少一个人。”

    昨夜临走前,陈亦章还在回味嘴里甜丝丝的奶香,甚至想向宫华烟再讨一杯鸳鸯。

    可女子神色傲然,断然拒绝她后,又和她莫名谈起贺州地区丧葬风俗。

    “我想,这件事可能和金陵明珠有关。”

    “要劳烦你去问问。”宫华烟陪出一个张扬的笑脸。

    有间山庄仿品事件败露,也是因为流民人数减少。人血练成的明珠,触及陈亦章最敏感的神经。

    相似的事件交织,线索争先指向她所寻之物。目的地似乎变得更加遥远,如此耽搁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隋州。

    陈亦章反问:“何以见得?现下非太平年岁,多一人少一人,难不成都是金陵明珠惹的祸?”

    “隋州云水寺可能是金陵明珠所在。”她拂袖起身,案上烛火随之一动,白壁上的光影更显身材颀长玉立。

    “姐姐盛情,章儿难以为报。路途遥远,颇费脚程。我得走了,小宫姐姐。”

    榻上的男子翻动身体,肩背覆着的大氅垂落在地面,烛火曳然,他的眼皮动了动。

    听到床缘微弱的响动,陈亦章往室内望了一眼。榻间熟睡的男子阖着双眼,困意沉沉,在她注视之下,安然翻了身。

    真是令人羡慕的睡眠。

    “我答应了林湛如,要和他一起。不能再耽搁了,等他醒了我们就走。”

    陈亦章嘴角微微上挑,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的雀跃。

    鸳鸯的提神功效正在起作用,若是再来一杯,她怕是当即便要学李太白,说:“吾辈岂是蓬蒿人!”,然后仰天大笑出门去。

    “再说了,姐姐一直隐居在此,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问。

    宫华烟:“借居此处,为人邻里,多有不便。生死丧葬之类,我们不好过问。你异乡人到此一游,若有冒昧之语,他们也不会多加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