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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依旧笑春风》
今日种种,宛如那戏台上的一幕幕,波折起伏,叫人五味杂陈。
直至太后和景王相继离了禅房,沈兰予紧绷着的心弦才彻底松散,浑身没了劲,瘫坐在椅上。
她扶额轻喘,心口间愈发沉闷。
突然想到什么,兰予撑着身子站起,挪步到香炉旁,缕缕青烟升起,直直扑鼻而来,险些将她呛得晕过去。
她拿起小勺戳了戳炉子里燃尽的香灰,皱眉细嗅,突然余光瞥见一袭墨绿身影,她慌忙放下小勺转身。
“你这人,怎么走路没个声响。”见只有江允珂一人进屋来,兰予暗松口气,扭头赶紧重新将香炉连着小勺放回原处。
她埋头摆弄一阵,迟迟未闻身后之人出声,又疑惑回过头去瞧:“你怎么不说话?”
却见身后的男子一脸肃然,紧紧拧眉看着自己,滚烫炙热的视线直直落在身上,兰予倍感不自在,下意识便往后退了几步。
她想到江允珂方才是同太后一道去瞧之玥,心下了然,略带歉意垂下眼帘,低声喃喃道:“抱歉,我没护好之玥妹妹,你若是怪我......”
哪知,话还含在嘴里未道尽,下一刻,一片墨绿便侵占了她的视线,宽厚结实的肩膀险些凑上她的鼻尖。
“别动。”
江允珂颤抖的气息穿过兰予耳畔散乱的发丝,她恍然想到了什么,耸了耸脖子往后退去。
可她哪里比得上江允珂的反应速度,见她还要再退,一只大手率先扣住了她的手腕,似是怕她挣扎,另一只手又摁住她的肩膀。
手里动作很是蛮横,声音却轻柔温和:“他碰到你的伤口了。”
兰予这才想起,自己左耳附近还有一道口子未愈合。
不提倒还没察觉,经他这么一说,这会儿却是开始隐隐作痛了。
但她眼波流转,蹙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嗔怪道:“伤口不疼,你抓疼我了。”
听她这么说,江允珂才赶紧松开手,但又像是怕她遛走,索性又贴上前一步,几乎要将人逼近墙角围圈起来。
“我带了你的药膏来。”江允珂从怀里摸出一小瓷瓶,又仔细反复瞧了瞧,眉心拧出结来。
兰予光洁的脖颈上浮现淡淡微红的印记,正是方才景王掐过留下的痕迹。
可兰予只觉自己脸上的滚烫恐怕红得更厉害,她一把夺过男子手里的瓷瓶,一手遮掩住自己的颈部,屈膝躬身从他臂弯下钻出,连连退到另一边。
“多谢大人关怀,不碍事。”
兰予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告知,一脸诚恳道:“是我自己有意激怒他,黄公公进屋来时,景王本已打算放手了,也是我自己强摁住不让他松开的,真要论起来,我也算自作自受,没什么好抱怨的。”
“胡说。”江允珂有些不乐意了,一脸不悦又凑到她跟前来,小声埋怨:“你有什么力道能强摁住他?他若真无心伤你,压根就不会碰你。”
江允珂自己便是习武的男子,怎会不明白,真要论蛮力,女子如何真能与男子抗衡,何须替景王开脱。
“大人说的在理,是我愚昧了。”兰予倒也不是真活菩萨在世,有心替景王找补,只是当局者迷,听他这么嘟囔几句,又觉得确实如此。
她拧开瓶盖,指腹在药膏上轻轻打着转,摸索着往自己的伤口去涂抹,关切问道:“之玥如何了?”
方才太后要过去瞧之玥,兰予自知身份悬殊,便不好跟着同去。见没人吆喝赶自己出去,又实在疲乏得很,便索性在屋里稍作歇息。
但她打心底还是担忧之玥,那些和尚瞧着个个五大三粗,下手一看便知是没轻没重的。
好在太医查验后说她并无大碍,只是被拍晕了过去,眼下已经清醒了。
“那我去看看她。”兰予一听之玥醒了,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
江允珂却是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太后还在,晚些回去你自能见到她。”
原本兰予就好奇太后为何对之玥如此关切,这会江允珂自己将话头引起,她便趁机追问道:“江大人,其实不是普通人吧?”
且不说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能合理进寺庙来,便能请出久居深宫的太后,光是方才太后听闻之玥受伤时的心疼模样,任谁不疑心这对兄妹的来历。
但江允珂并未立马回应,他垂眸略微思索,叹息道:“这世间,任谁都是普通人。哪怕是贵为天子,或是尊为太后,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避不开悲欢离合,逃不过生死别离,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你还有旁的身份,你不止是孤身一人的清鉴司指挥使。”
兰予头一回这样直直地望向他,这个总是一脸肃然,瞧不出情绪的男子,那双深邃的眼里总透着对一切的漠然,又隐隐泛着对万物的怜悯。
兰予从前尊他惧他,如今竟开始有些好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