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放我这儿啊，我退休金还花不完呢，放我这儿干什么？年纪大喽，得吃素。倒是你哟，正长身体呢，多吃点。”外婆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

    “长啥身体，我都成年了，早不长了。”

    外婆看着他，说：“你这钱呢，要是在兜里跳得很，放我这儿也行，外婆给你存着，马上上大学的人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哎，别。我跟您说啊，这大学，那些什么奖学金，助学金，比高中还多，数额也更大，你可别给我存。”宋然得意地扬扬眉，“你孙子学习好着呢，厉害着呢。”

    “是喽，长大了。这上大学要交女朋友的，你不得给人家小姑娘买点吃的喝的，逢年过节的送点小礼物？”

    “外婆，我还小，早着呢啊，您别瞎操心这个。”宋然给外婆夹了一筷子炒鸡蛋。

    外婆笑眯眯地看着他：“外婆八卦一下啊，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哎呀，外婆，这我还上学呢，学习为重。”

    “哎呀，我看你这语气，也不否认，那就是有了呗。”

    宋然倒了点汤到碗里，低头一个劲儿扒饭，含混不清地说：“有啥有。就咱家这乱七八糟的情况，得把人家吓死。”

    外婆没说话了，宋然沉默而快速地吃完了这顿饭。

    洗完碗之后，天已经黑了，外婆在院子里乘凉。宋然洗了校服，到楼上去晾。

    他挂完最后一件衣服，往后面看了一眼，其实阳台到地面并不高，但他顿时就觉得腿有点发软。

    阳台边加固了栏杆，他慢慢地挪了两步走到边上去，扶着栏杆，往下看了一眼，瞬间就被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了，那种凭空想象出来的下坠感让他感觉到有些难以呼吸。

    他扶着栏杆的手攥得很紧，青筋暴起，然后开始发抖。过去这么久了，每次他站到高处的边缘往下看，好像都能看见一滩血从眼前一晃而过。通常这个时候他就会立刻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他不想从那滩血泊里再看见一具扭曲的人体。

    宋然立马松开了扶着栏杆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睛，用力按着自己发抖的手，深呼吸。

    不需要一分钟，他就可以完全恢复平静。现在，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第二天早上，和外婆去买菜，然后回来做饭，下午去附近的公园散了散步，就差不多该回学校了。

    外婆送他到公交车站，看着他坐上车，车都开始走了，宋然每次回头都还能看见老太太站在那儿，然后身影渐渐缩小，直到车转弯，看不见。

    回到学校上晚自习，宋然的心情不怎么好。对着没做完的卷子发呆。

    迟奕下去买水，给他带了一瓶可乐。

    “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最近忙着培训，有点累，不想做题。”宋然拧开可乐，喝了一大口。

    迟奕往窗外的篮球场看了看，问他：“打球去？”

    宋然也往外看了一眼：“我倒是都行，你不复习了？”

    “我复不复习都一样。”

    宋然冲他竖拇指：“学霸就是牛。”

    两人丢下外套，往教室后门出去，路过钟桐座位的时候，宋然问他：“打球去不去？”

    钟桐从试卷里抬起头看了他和迟奕一眼，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冷笑：“不！去！六十八要复习！”

    前面的程欢转过身来，一脸生无可恋地说：“我要能考到第一或者年级十一，我也要出去浪。”她拍了拍迟息息的空位，“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们学习好的，就浪吧。”

    迟奕和宋然去篮球场上，跟几个高一的借了个球，在里边的场玩。

    打了个快一个小时，两人也没说一句话，迟奕倒也没想问什么，按照宋然的性格，连钟桐都没说，更不可能跟他说。

    他就是看宋然心情郁闷，拉他出来放松会儿。他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同学，不仅帮学习，还帮排忧解闷。

    接下来的两个周，迟息息和宋然两个人竟然没一次碰上的，要不就她在，他不在，要不就他在，她不在。不过，大多数时候，宋然都不在。

    迟息息都快三个多星期没见着他了，他也太刻苦了。于是，她练琴也更刻苦了。

    只不过，迟息息同学不知道的是，宋然确实很刻苦，在刻苦地赚钱。

    四月末的那个周，宋然在酒吧完成最后一次驻唱之后，拿了钱，终于可以歇歇了，这半个月累得他快散架了。马上就要复试，这几天他得好好爱护嗓子。

    迟息息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拿着笔在作文素材上勾画词句。

    “我看你啊，一天见不到宋然就跟魂都没了似的。”程欢吸着牛奶，拿笔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迟息息转头幽怨地蹬了她一眼，这是一天没见吗！这是快半个月了都！

    “我有种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