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看着桌上摆的七八样菜，明明就只有两人，还做这么多。

    凡是逢年过节，桌上都要摆三个碗，三双筷子。他，外婆，还有外公。

    外公在世的时候也是最疼他的。外公是个很儒雅的小老头，喜欢穿中山装或者长褂子，会拉二胡和吹笛子，很多年前还做过小学的音乐老师。宋然的乐理知识还有识乐谱都是他从小就教过的，他还教过宋然书法，画水墨画。

    不过宋然没有书法和画画的天赋，学到初中，外公走了之后就再也没画了。

    “外婆。梅子酒没有了啊？”宋然对着空了的柜子问。

    “没了。上次我们就喝没了，不记得了？”

    宋然站起来，拿了外套，说：“那我出去买。”

    “算了，你外公也不差这一顿酒。明天再买给他喝。”

    “那不行，今天年三十。我一定得让外公喝上他最爱的酒。我去了，五分钟就回！”

    “天都黑了，小心点！”

    把外婆的嘱咐甩在身后，宋然跑出了巷子，朝着外面的街道上走去。

    他跑到最近的一家超市门口的时候发现人家关门了，没办法，又往前再走了走，进了一家连锁超市，买好之后往回赶。

    说好五分钟就是五分钟。

    宋然把酒踹在衣兜里，小跑着，羽绒服摩擦出嚓嚓嚓的声音，很有节奏感。

    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很大，冻得他鼻子通红。

    跑进巷子里的时候，他远远地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小巷子里打转，愉悦的心情立马烟消云散。

    宋然看着他们立马就往外婆家里去了，连忙快步跑上前，喊了一声：“刘叔叔！”

    “哦，宋然啊？”刘叔叔转过身，客套地问了一句，“放假了？”

    宋然跑到他们跟前站定了，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早放了，今天过年回来赔外婆。”

    “我们哥俩也知道今天年三十，这不是来看看老太太么。”

    宋然向下扫了一眼他们揣在兜里的两只手，继续笑着说：“正好，我们准备吃饭了，刘叔叔你们要不要进来一起吃个饭？”

    刘叔叔旁边那个男的给他使了个眼色：“别忘了我们来干什么的，吃什么饭。吃人嘴短，还怎么要钱。”

    刘叔叔会意，立马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也赶着回去过年。”

    “那有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不是过年了，手头有点紧，想先来找老太太借点。正好我们就跟着你一块进去了。”

    宋然往前一步，拦在了他们面前，笑着说：“刘叔叔，我外婆都七十多了，平时就靠退休工资生活，她那点工资你们也知道的，没有多少，你们找她也借不了什么钱。”

    刘叔叔旁边那个男的不耐烦地说：“借钱，借什么钱，你也别跟他一小屁孩绕弯子了。我们不是借钱，我们是要债。”

    “要什么债？”宋然笑容淡下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说要什么债，还不是你爸跟你妈，搞得我们家破人亡的。我们家老头，因为你爸气得半身不遂，在床上一躺就是四年，生活不能自理，全是我跟我媳妇儿端屎端尿的。啊，这还是看在跟你们是亲戚的份上，才没有跟你们要护理费的。现在老头子死了，丧葬费总得你们来出了吧？”

    “丧葬……费？”宋然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刘叔叔点点头，语气比那个男人温和了一些：“是，这个确实是过年，钱有些周转不过来了。所以找老太太要点，你们出一半，我们出一半……”

    “什么一半！”男人一把推开刘叔叔，“我哥人老实，不会说话，我来说，咱们现在就进去找老太太。”

    “等等！”宋然拽住了男人的胳膊。

    男人比他强壮，把宋然的手一甩，差点让他撞到旁边的墙上去。

    “你一个小屁孩不要在这儿碍事！”

    宋然站稳了，挤出笑容来：“叔叔，我外婆真的没钱，再说，当初法院判的赔偿什么的，我们也都早就还清了，你们这样天天地来要，不合适。而且今天还过……”

    “还清？”男人冷笑了一声，“别说那么点钱了，告诉你，你爸你妈做的孽，一辈子都还不清！害了人赔点钱就想完事儿？我们就是来要点丧葬费，已经够通情达理的了！我还没像你小姨娘家那几个人一样，要不到钱就搬东西砸东西的，算好的了！”

    刘叔叔出来把两人隔开，说：“行了，你也别拦着我们了，你一个学生我们也不为为难你。我们要了钱就走。老太太怎么会没钱，她天天地出去摆摊，哪能没有钱。”

    “摆什么摊？叔叔你搞错了，我外婆这么大年纪了，就靠退休工资生活呢，我现在也还寄宿在我二姨家的。”

    “别啰嗦了！”

    宋然拉住了能听进去理的刘叔叔的胳膊，用力挤出一个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