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啊……”伊涅普垂眸看着手中鲜红的嫁衣，笑容里尽是苦涩凄清。

    回忆在街集时，她被乔装成老妇的许玉姝追杀，他出手相救，随后在她追寻的目光里匆匆转身离去。

    其实那时他就藏在人群中并没有走远，亲眼看着她被皇武司的人救走，直到围观的人群散去才慢慢走到刚才她所在的位置，修长的手指从地上拾起一片鲜红的布料，那上面有金线描绘的“囍”字样。

    他不是东方人，却偏偏认得这个字，也知道东方人成婚的时候是要穿大红色的衣裳的。

    这衣裳是她特意定制的，代表着她即将成婚，成婚的对象自不必多想……

    就这样握着衣片，在原地愣了很久，尽管还是不愿意承认，但心情很奇怪，一面为她将要嫁给别人而感到绝望痛苦，另一面又因为她心愿得偿而替她感到开心。

    然后为了做一些能让她开心的事，他甚至找到了京畿城顶尖的裁缝师傅，重金交付，为的就是赶上她的婚期。

    明明连她的婚期都不知道……

    人心真是复杂。

    伊涅普抬眼望着她，低沉的声音里充满难过：“我真是嫉妒赫连澈啊，他为什么能拥有你全部的爱？而我始终只是一个普通人。难道就因为他比我更早遇见你，所以他才走进了你的心里吗？”

    “你只会让我远离你……”抬眼，他的笑容参杂了不甘，却是苦涩无比，“可你不知道对一个泥足深陷的人来说，你说过的每一句让我离开你的话都那么残忍，像刀子一样锋利，狠狠刺穿我的心。我早已失去了归所，所以没有你的地方，哪里都一样，同样没有意义。即使你让我离开，我也同样无法拒绝你，就像无法抗拒自己的感情一样，有些习惯早就成注定了，此生只遗憾你心中无我。”

    话音一顿，迷离的双眼里缓缓升起希冀的光，又道：“但我仍有一个愿望。”

    握着她的手，覆唇在手背落下一吻，瞳中尽是深情：“若有下一世，我要先遇见你！”

    此番即是回国也是永别，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睡梦中的人仿若有所感知，微蹙的眉头愈深，虽未醒来却神色挣扎。

    “我知道你想挽留我。”伊涅普一笑，故作轻松，“可这一次，我不会食言了，你们西朝不是有句话叫嫁出去的姑娘收不回来了吗？或许用在这里正好。”

    “我不能亲眼看着你新婚了，所以……”将嫁衣摆好，再望向那张沉睡的脸，表情间剩下深深的眷恋和不舍，扬唇轻笑：“所以，莫辜负了我的期盼，新婚一定要幸福！”

    “还有……代我好好活着。”

    话说完，一滴清澈的泪突然自女子紧闭的双眼流出，顺着脸颊淌进颈窝，冰冷刺骨。

    那一夜真的很漫长，赫连澈守在屋外，等伊涅普与叶凌漪告完别走出屋子的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零星细雪，碎盐般铺满天心居的石板路，亦染白了他墨青色的大氅。

    两个男人擦身而过，默默无言，只是简单对视了一眼，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摄魄深刻。

    最后，伊涅普随青枫走出了天心居，彻底消失在了细雪织就而成的帘幕之后。

    这便是跟他爱着同一个女子的男人，此生再也没有重见之日了。

    赫连澈目光幽邃，心中忽然有些同情，也有些内疚。

    也不知道她醒来会不会难过……

    或许她根本不知他来过吧……

    赫连澈这样想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天亮了。

    青宁进屋的时候，叶凌漪已经醒了，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盯着天花板。

    面上掩不住喜色的青宁自顾自取来热水，就要为她浣面。

    醒过神的叶凌漪吓了一跳，下意识闪躲凑过来的巾布，然后才瞧见青宁，诧异挑眉：“青宁？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青宁觉得十分奇怪：“刚刚啊，姑娘怎么了？”

    叶凌漪的目光落在床头一件鲜艳的红色嫁衣上，又问：“这是谁送来的？”

    青宁想了想，自顾自将自己的猜想当成结论说出口：“是将军吧，昨夜天心居只有将军一人，他可是守了姑娘一夜呢，直到天快亮时才命婆子进院伺候。”

    才说完，紧接着好奇道：“姑娘上次裁剪的衣裳让坏女人毁了，这是将军给姑娘的惊喜吧？”

    叶凌漪低头，静静看着那件鲜红的嫁衣没说话。

    见她沉默，青宁又追问：“姑娘在想什么呢？”

    叶凌漪恍神，显得有些黯然，摇头道：“没什么，大概是做了个梦吧……”

    “梦？”年轻的婢女满脸不解。

    叶凌漪抬眸又问：“赫连澈呢？”

    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来着。

    青宁笑起来：“姑娘，我正想跟你说呢，将军让我进来为姑娘梳洗，昨日风雪已毕，今日屋外阳光灿烂，将军在外面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