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阳并不想坐，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却掀起千层波澜。他有身为一个艺术家的纤细神经，很多事情最初的苗头开始他便有了预感。无论是裴城和儿子之间出现的波折，还是叶灿对于李斐然的执着都让他焦躁万分。他甚至有种预感，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而在今夜。

    叶向哲和叶灿都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世上的奢华聚会大抵没什么不同，香鬓裙影，觥筹交错。所谓格调的提升大约就是， 背景音乐由一众活人现场演奏，比起音乐器自动播放属实高档了些。

    钢琴置在宴会厅的中央，叶开阳弹奏时像是走入了自己的境界，周围人来人往，高歌纵舞却不能干扰他分出一二心神。小提琴的演奏家也是位音乐界翘楚，却比叶开阳风流些，架着琴弓于会场游走，时而与来往的女客换盏交杯，绕道叶灿身边时甚至抛了个诱人的眼神，夸他是标致的东方美人儿。

    叶灿无动于衷，他牢牢地站在叶开阳身后，等待着李斐然的现身。

    那是有预兆的。

    李斐然作为宴会的主人，罗果家下一任接班人，所到之处光华云集，注定热闹非凡。从那群穿着华丽定制礼服的少女频频展望开始，叶灿便知道他要来了。

    九年多的时间，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看到李斐然。

    斐然哥哥和以前大不相同。身上那些来自奎琳娜的欧洲基因开始发挥作用，他长得更高同身边的健硕保镖不分高低，鼻梁比从前更挺，眼窝也深了些。他不再带有少年的青涩，而是全然变作一个成熟的上位者，散发着令人胆寒震慑。

    李斐然紧随在一位老者身后，在众人的簇拥下信步登上繁华复古的欧式大阶，最终扶着老者在悬空的二楼站定。

    他们站在二楼的正中，同宴会厅中央的叶灿几乎正面相对。

    叶灿终于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朝思暮想的斐然哥哥，他也确信，李斐然垂眸间一瞬的错愕，必定也是因为看见了自己。

    谁都没有动作。

    李斐然身前的长者用叶灿听不懂的语言开始了长长的叙述，围观的众人则时不时鼓掌惊呼，时而哀婉叹息。不知提到哪一处，那老人浑浊的眼里氤氲出两滴热泪，台下的女士也有人掩面哭泣起来。

    叶灿猜想，大约是在讲李斐然那位英年早逝的舅舅。

    只掉了两滴眼泪，老人的话音忽然变得铿锵有力，他将李斐然推到身前，使他像一个即将加冕的王爵那般被世人仰视着。

    用繁杂古老的语言，大声叫出了一个名字。

    众人沉寂，又在瞬息间爆发掌声。叶灿麻木地随着他们拍手，李斐然的眼睛再也没有落在他身上过，那个男人可以睥睨一切，而自己不过是芸芸蝼蚁中的一个。

    叶灿愈发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一种自取其辱的难堪，他欺骗自己所来只是为了一个答案并不奢望太多，可是答案摆到面前他又不愿意相信，说到底还是心中隐隐藏着期待。

    如今全被打破了。

    李斐然没有留在会场，他扶着老人悄悄退走，倒是不少宾客会端着红酒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叶灿咬着嘴唇你，心思一动，脚步一动。

    风流的小提琴手却挨了过来，他是个高大的欧洲人，用流利的英语同叶灿攀谈：“嘿，你知道嘛？我们刚刚见证了什么！”

    叶灿目光呆滞，傀儡木偶一般转过头：“什么？”

    “是罗果家主的交接，天呢我从来没想过，你知道吗罗果一家是可以操控俄国经济的寡头！”他夸张地惊呼，“我从来没想到能亲眼见证。”

    叶灿愣住，懵懵地望向李斐然消失的方向，原来他已经是罗果家族的主人了。曾以为李斐然的杳无音信是身不由己的无奈，如今看来，只是他自己不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