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心情得到了发泄，后来李明津心情变得很好。夜里他和衣卧在办公室搭出的简易床上，皇恩浩荡，特意准许莫东一起打了个地铺。

    好心情持续到第二天下午。

    李斐然的办主任打电话过来声嘶力竭地控诉这个孩子五天课逃四天，又斥责他身为家长地做的不到位。李明津深以为然然而他无所适从，不知从何下手。

    耐不住那位老师实在可怕，李明津硬着头皮答应她立刻把孩子抓回去上课。

    撂下手机便烦躁地抓了抓整整两天没有打理的头发，叹了口气。

    下午没有要他出面的大事，李明津想着上次通话拳击教练说今天李斐然还会去拳馆，想了想，拎着衣架上的衣服出了门。

    莫东像条尾巴似的自动跟了上来。

    华夏自古以来便传颂着孟母三迁的故事，少年人心性不定很容易被周围人的情绪思维所感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斐然误打误撞同虽有父母却胜似孤儿的裴城相识，进而又通过不着调的裴城认识了一群权宦纨绔。什么政治联姻啦，包养啦，出轨啦，跟后妈争夺财产啦，总之各种各样的家庭伦理问题亲眼见证了一个遍。

    连带着对刚刚动了一点娶妻心思的李明津有了十分不满。

    他自小心里明镜似的罗果阿姨就是他妈，偏偏两人欲盖弥彰，妈妈在眼前李明津就是不准他承认，被那些狐朋狗友一鼓动，立时变成了李明津心虚。他们俩的陈年往事必不愉快，李明津心虚至此，那问题就是出在他身上！

    遇人不善把李斐然害得不轻。

    本来今天他只是和裴城一起来看一场小比赛的，两个职业选手拳拳到肉，看的他们俩热血沸腾。

    然后他的私人教练悄悄用胳膊肘怼了李斐然两下，李斐然目光一扫，瞧见他爸身后跟着个虎背熊腰的黑大个走过来了。

    开始李明津还是好声好气的，毕竟心理医生说孩子在性格形成的最关键阶段不能缺少温柔的母爱，他极力压制脾气，柔声劝李斐然跟他回去见班主任。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天地不服，李明津给他好脸色也不知道收敛，一个劲地自己向外冒刺。这是单亲家庭孩子常有的一种心理状态，在男性儿童成长发育的过程中，因为过多被父亲笼罩，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阉割焦虑”。

    孩子的人格会在无意识中被影响，这种病态的影响产生时，有的男孩选择向父亲臣服以规避焦虑，有的则会表现出十分的叛逆来同象征父权的男人竞争主权。

    很显然，李斐然选择了后者。

    父子俩温和的谈话一度陷入僵局，李斐然始终趾高气扬，不知站在哪个制高点上疯狂地向李明津开嘲讽。

    李明津被彻底激怒，猛地伸手将李斐然拽到眼前。

    小孩当时比他矮了不少，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眼睛瞪得鼓溜溜，说话没个把门，同他叫嚣：“怎么着！你想打我！你打呀，不就是我妈不在，你欺负我没妈，我妈要是在我看你敢不敢！”

    围观许久的裴城怕李斐然挨揍，贱兮兮的凑过来，拉着李明津的手劝：“叔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斐然小呢，可能就是想妈妈了。”

    李明津郁结于心，暗骂：还不是你们这群混帐教的。

    莫东见不得别人碰他老板，几乎将裴城拎起来丢到了一边，这俩人的友谊恐怕也是虚情假意，裴城扔开之后就再没靠过来，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然而没用，李明津已经不打算放过他了。

    李斐然若是结交了十个狐朋狗友，他裴城也是里面的罪魁祸首。

    “想你妈？”李明津盯着李斐然问。

    李斐然其实一点也不想奎琳娜，他从小就跟她没什么感情，还不如几天不见家里的阿姨想的多，就是被这伙朋友和他们遇见的事撺掇的，非要跟他爸争个高低。

    “关你什么事！”李斐然咆哮。

    ——他失去了最后一次逃生的机会。

    “行，我明白了。”

    李明津松开他，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按着手机，一边抬眼看着训练室里几位闲杂人等，说道：“出去，离远点，父子闲谈是你们能听的嘛？”

    李斐然的教练和几个拳馆的职员鱼贯而出，墙角的裴城一动，被眼尖的李明津喝止：“你等等。叔叔还有事想问你。”

    两句话间，他已经从裴城手里得到“囫囵个儿，别打死的”回复。

    心理专家说李斐然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只有父亲的环境中缺少对母爱象征的温柔的感知，母爱必然是没有了。

    李明津决定让儿子知道知道自己平时有多温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为自己很强的李斐然在被爸爸的保镖打哭之后终于意识到李明津唯一打过他的那回下手有多轻，他抹着眼泪冲到门边，被莫东沉着脸两下抓住脖子。不是简单的捏住，而是整个延后被对方握在掌中，产生了随时窒息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