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十二章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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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除夕,就是奉顺八年了。

    奉顺八年的大年初一,未央宫的人事出现了变动,从监栏院入未央宫伺候不到半年的竹尘公公,再次从二等太监的位子上升到了未央宫的掌事太监。

    这口谕,还是皇上亲自下的。

    口谕送到竹尘屋前的时候,他正手撑在洗脸盆的两侧,低着头,刚打的井水里映出一张无髯的带着太监帽的脸。

    “竹尘,还不赶快去谢过皇后娘娘,成了娘娘身边的重要人,可别忘了我们这些难兄难弟呐。”邻屋住着的小太监扣响门框,话说的拈酸沾醋。

    也是,他们这些人,时间长的从元后开始就在未央宫伺候着了,本以为掌事太监的位子空着,总会从他们里边选,个个铆足了劲想在皇后娘娘面前冒头。

    结果倒好,白白便宜个来了不到半年的新人。

    谁能打心眼里的祝福,能不在背后吐唾沫、说闲话都算是好的了。

    竹尘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忿忿不平,不过眼下他另有要事,没时间搭理一群陌生面孔的冷嘲热讽。

    他要伺候的人,只有皇后娘娘,其余以外,皆无关紧要。

    温润小太监的眼里,此刻,满是凉薄。

    有力的掌风袭来,屋门哐地一声紧紧闭上,叩门的小太监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带飞,半晌才落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娘的,爷爷看你能得意几时。”爬起来后,门外的小太监揉着疼得不得了的尾椎骨,在门外吐了几口唾沫才罢休。

    紧闭的屋门里面,洁白的擦脸布巾挂在一侧,洗脸留下的水珠顺着下颚流进中衣里,竹尘往嘴里大口灌了好几杯过夜茶水,一开口,争先恐后往嘴外涌的咳嗽声止都止不住,

    “咳咳,奴才。”

    “咳咳咳......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奴才......咳咳咳。”

    哐啷一声,铜盆带着水砸在地上,清水四溅,打湿了竹尘新换的衣袍。

    他无力地倒下,锋利的眼角垂下,望向空空荡荡的腿间,时而发出几声不男不女的讽笑。

    男人没了子孙根,身上的一切都会大变样,他原可以接受,接受变得不男不女,变得埃如细尘。

    可是,他没有哪一瞬间,比此刻更清楚地意识到,他错了。

    或许是从除夕夜的叶子牌桌算起,或许更早,要从溧阳城西大街上算起。

    总之......

    小太监挂着水珠的眼睛看向床榻上摆放得一丝不苟的枕头,除了他,没人知道,枕头下藏着什么。

    是皇后娘娘,让他拿去丢了的脏手帕。

    总之,甚么还恩情,甚么报恩,走到这一步,还是不纯粹了。

    古人有云:吞炭为哑。

    竹尘早前混迹市井,听过这些说法。

    彼时,他抱着从死人身上拿来的剑,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晃来晃去,不屑又可怜地看着那些信这说法的可怜愚蠢人。

    好笑,人算不如天算。

    芸芸众生,便是九天上的如来,都难永远拒绝愚蠢。

    手上的水渍抹在衣服上,竹尘一个步子一个步子地,往放着炭盆的地方走过去。

    滚烫的碳落入喉间,烧得人五脏六腑都打起架来,小太监咬上小臂的肉,以堵着嘴,不让痛苦的shen/yin声传出屋门。

    失去意识前,他恍惚看见,他的皇后娘娘穿着雪白中衣,倚在他的榻上,笑得很好看。

    -

    未央宫正殿,皇后娘娘翻看着嫁妆册子,却是不知走神去了哪儿,青书在旁唤了好几声才把她的魂叫回来。

    “娘娘有心事?”

    “没事,眼睛有些酸罢了。”徐苓放下册子,揉了揉酸疼的眉角。

    默了几秒,她又道,“佩环,去竹尘那看看,人怎么还没来。”

    平日里,积极地就差在正殿门口打地铺了,现在升了掌事太监,难不成得意忘形,想摆谱子了?

    要真是这样,看她不把他打回原形。

    徐苓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哼笑一声。

    拳头紧了。

    佩环赶到竹尘屋子里的时候,门是紧紧闭着的,她试探性地敲了几下,见没人回应,才伸手推门进去。

    “竹尘公公!”

    屋中央躺着个蜷成一团的人,佩环魂飞魄散地跑上前把人翻过身,看清面孔后,急忙让人去正殿告知。

    徐苓听到消息,又气又急,不敢耽搁时间,立刻让人去请了太医令来。

    经此一闹,竹尘那狭小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烦。

    徐苓加快脚步,带着怒意的声音在叽喳吵闹的屋子里落下,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都闲着没事做了。”

    刹那间,屋子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