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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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陪臣·纳兰容若传》 

    是夜,明府。

    落雪纷纷,连着呼吸的雾气都隐约可见。

    唯有火盆中的红箩炭,无烟无声,却扰人心神。

    一位青年在两位朋友面前亮出一幅画作来,畅意道:

    “我读了《湖心亭看雪》,寥寥百余字,张岱就把文章写的如此精妙,真是稀罕!所以我就心血来潮给此文配了一幅画,两位看看我画的如何?”

    画卷在桌面上徐徐展开,另外两人凑近一看,上面:

    雪景静谧,湖心有小亭台一座,小亭台中有数人对饮。一小巧香鼎、一温酒红炉、数碟饼食,一并合桌而放。

    岸边横着一舟,舟有倒影。烟水茫茫,若现一堤;话音渺渺,可闻天机。仿佛早已不是人间之景。

    翩翩公子琢磨许久,终于对着青年谨慎道:“你这画一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青年大惊:“我是觉得这文章写得好、意境自生,就给画出来了。有哪里不妥吗?”

    另一看上去风度卓然的男子道:“禹兄你才画双修,伴君当差已久,也常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应是懂得帝王心思和太皇太后忌讳的,怎么也这般糊涂?”

    “是啊。”翩翩公子一边把画作卷起一边道,“况且禹兄你与张岱一样,也是江南出身,要是因为一幅画牵连上了不该牵连的事儿,那就倒霉了。”

    这三位年纪相仿的俊才,或者说这三位注定了要把名字刻在大清史册上的臣子,便是康熙皇帝身边的三杰:

    首席陪臣纳兰容若、御前侍卫曹寅、御用画师禹之鼎。

    “张岱写的篇章可不就是处处可疑吗?”

    纳兰问罢,就对禹之鼎细数起张岱的文章的暗含之意来:

    “其一,张岱在开头就说雪下了三天,如此看来湖面必定已经冰封,如何能够驾驭小舟而往?且‘定更’是在晚上,晚上视线不好,他为何要选择晚上看雪?其二,张岱称他是独往湖心亭看雪,那舟中如何来得两三粒人?”

    曹寅故意带着惊悚的语调,道:“那三粒……可不一定是人呐,在夜间。”

    “啊?这么说来——”

    禹之鼎的后背沁出满满的冷汗来。

    纳兰继续道:“照我看,张岱的‘独往’是真实状态,此程唯有‘舟子’一人是客观存在的。”

    “就是这么回事。”曹寅接着纳兰的话道,“所谓的对饮之人、对谈之语,全是张岱杜撰的,目的就是跟我大清做对!”

    “啊?悟了!真叫我如梦初醒——”

    禹之鼎恨不得立刻把画作扔进火盆里烧了。

    纳兰知道,在明府,在父亲明珠的监管下,自己是没有自由的,有许多话,包括朋友之间的闲聊之词,都只能点到为止,不可说破。

    说破就等于要被明珠用家法处置,明珠曾说:

    “容若是我的珍宝,言行之间不可有一点闪失。容若亦是天子腰间的一块美玉,至高至真,文韬武略具在。珠玉在侧,伴君为忠,顾家为孝,于内于外,不可沾染了一粒尘埃。”

    所谓“尘埃”,指的就是: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曹寅的开窍、禹之鼎的一点就通是一回事。

    那么,心思通透、聪慧至极的纳兰不能说的话究竟是什么?

    纳兰的心中,对《湖心亭看雪》一文看的非常透彻:

    说白了,这就是张岱的反清之作。

    首先,如今已经是大清,张岱却用了大明的年号来开篇,这是他的第一刻意;

    其次,亭中宾客自称来自金陵,此地点绝非乱套,而是有意提及。金陵是明太祖朱元璋称帝时的首都,这不是表达对故国之思又是什么?这是张岱的第二刻意;

    最后,舟子口中的“相公痴”和“更有痴似相公者”,更是了不得,简直是把反清的情绪推向了至高点,这不是煽动有一致情怀的人去行动,又是什么?这是张岱的第三刻意。

    纳兰走到禹之鼎身侧,本着为他好的真挚之心,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禹兄若是有烧画的打算,那就烧了吧!”

    禹之鼎对着纳兰和曹寅一点头,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画作扔进了火盆里。

    火苗遇见画纸,一下子就窜了上来,火光在红焰和青蓝中交织,渐渐地,就将画作包围、灼烧成了灰烬。

    从纸成灰,不过须臾,炭声小响,唯独不见一丝烟雾。

    三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像是化解了一场危机一般。

    可不就是危机吗?

    对纳兰容若而言,就是既救了朋友、也回避了因言多必失而遭受父亲家法处置的苦楚。

    对曹寅而言,作为被孝庄太皇太后安插在皇帝的身侧的棋子的自己,就是自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