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相信，一切会这般顺利。

    方才的娇弱哀怜如云烟般消退，她恢复了一派漠然，唇角微微翘起，勾起凉薄的笑。

    时至今日，她已付出巨大的代价，怎会轻言放弃生命。

    万幸，陈崖落还愿信她。

    如今只需静候佳音，品尝胜利的果实。

    而这股喜悦却没延续太久，背后忽然抵上硬物，陌生而充满敌意的嗓音响起，警告道：“刀剑无眼，燕姑娘别乱动，乖乖与我们走。”

    腰间一阵刺痛，燕洄缓缓回头，触目可及一片黑色波涛，几乎将她淹没。

    她方才在狂喜之下，竟没注意到附近包围上来的黑甲兵。

    一辆驷马高车停在街角，黑甲兵毫不客气地推她入内。

    偌大车厢内铺设软垫，她虽狠狠扑倒，却没跌得太痛，揉了揉脑袋，目视前方。

    下一瞬，她几乎被抽调了全身血液，骇得瞪大眼睛。

    沈星溯裹着黑色大氅，倚靠马车侧壁而坐，袍摆金色绣线云浪起伏，延伸到燕洄的面前。

    沈星溯仅露在外面的面庞没有一丝血色，疲惫无力地掀开眼皮向她看来。

    厚重的软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空气。

    车厢内气息凝重而可怖。

    燕洄听到自己牙齿“咯咯”相碰的声音。

    “燕洄。”沈星溯低沉开口，呼唤着她，“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我有话问你。”

    听到他的声音，燕洄觳觫回神，却仍保持着趴跪的姿势，不肯向他挪动半步。

    沈星溯阖眼苦笑了声，“你刻意亲近我那天起，我就应该察觉不对。”

    只是他沉迷于燕洄为自己编织的美梦中，不愿醒来。

    “有孕是真……还是假？”

    燕洄面色几番变化，最终归于平寂。

    心知已无希望逃脱，她索性破釜沉舟，据实以告，“千金收买薛郎中冒死相帮，他给了我一味药剂，服用后会出现有孕的假象，但撑不了太久。”

    “宁愿以猛药伤及身体，也要逃离我吗？”沈星溯眸色愈暗，面上透着层灰败的气息，“留在我身边有何不可，便是穷奢极欲的生活，我也惯得，为什么你不肯？”

    坐于软垫上的熟悉身影，两人曾多少次的缱绻旖旎，却要欺骗他至此。

    望着她冷漠的眉眼，沈星溯切齿生恨，喘息粗粝，想要向她讨要一个说法。

    “燕洄，为何要杀我？”

    “你我八年情意，我又等了你八年，才盼来你，我那般爱你，你竟狠心杀我……”

    若不是沈星溯还在说话，几乎就像个冰雪铸就的假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暖气，唇色冷淡，白得吓人。                                                燕洄死死攥着手中的软垫，承受不住似的猛地抬起头，尖刻道：“你爱我，我就一定要接受你的爱意吗？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以强硬手段逼迫禁锢我，我为何不能杀你！”燕洄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却仍坚定道：“我只怨自己没早些杀了你。”

    她在将尖刀捅出的那一刻，什么都没想，脑中一片空白。

    事后，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出的事。

    她曾经连一只蚂蚁都不会碾死的人，竟亲手杀了人。

    或许，她已经被逼疯了吧……

    “是这样吗？”歪靠着车壁的沈星溯累极，阖了眼帘，似恍惚似轻叹，十余年的执拗终于等来一个回复。

    力气不断抽离，他阻止不住身体下滑，低声呢喃，“我原以为，我在你心中是特殊的……”

    他的尾音低迷消散，良久后都没再有动静。

    燕洄以手撑地，爬到他面前。

    沈星溯已彻底没了呼吸，安静地倚靠着车壁，仿若熟睡。

    燕洄握住那无力垂下的手，没有感到一丝温度。

    她突然失神地想起少年时的沈星溯。

    那时的他腼腆内敛，表达爱意的方式却始终炽烈热烫。

    眼中蓦地一热，滚下泪水。

    燕洄趴伏在他身上，莫名悲恸。

    被泪水洇湿的衣袍却透出血色，触目惊心。

    他伤得很重，却要强撑着见她最后一面。

    多日维持的麻木僵冷被冲淡，她控制不住哽咽抽噎，滚烫的泪连番落下。

    车厢内一片死寂。

    车外甲兵们不加掩饰的争吵也就清晰地传入耳中。

    “让开！我要用刀剁了她！好替沈大人报仇！”

    “等等！不管你多恨她，务必给那女子留个全尸，大人早有吩咐，要与她合葬，这关系重大，两人得体面入棺。”

    燕洄猛地打了个战栗，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安静阖眼的沈星溯，她形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