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东方氏就老死了。

    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在那间书房里，案上摆着他的画作，画上是两名伏离、赤乌两名神官的背影。

    他至死守口如瓶，没有将在游墟之中听到的秘密透露给任何人。

    东方氏的记忆渐渐消散，风吟的神识又回到了这间书房。

    沈兰息变得有点沉默，他按照东方氏记忆里的位置，打开了书柜里的暗格。

    一只灰扑扑的木偶娃娃，躺在暗格里。

    “这只娃娃，是我还小的时候，柳云姑姑做了送给我的。”沈兰息擦拭了一下娃娃头上的灰，“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就随手转送给了妹妹，妹妹也不喜欢，在试炼的时候丢在秘境的外面。柳云姑姑在秘境外等我们的时候，又将娃娃捡回去，带在了身上。现在想来，娃娃上可能是有什么护身的灵咒，是寻常的咒法不能企及的，所以柳云姑姑会这般珍视它。”

    风吟瞧了那娃娃一眼，只觉得是寻常的样式，上面的咒法，以她目前的力量，并不能感知到，她问：“那娃娃出现在游墟里，是因为海噩蛛和你姑姑见过面了，又觉得娃娃不错，所以抢走了？”

    “想来是这样。”沈兰息说道，“我再用娃娃的气息找一找柳云姑姑的记忆。只是她在离梦洲时应该居无定所，我在此地，用秘术查看不到太多。”

    沈兰息对着娃娃运转灵力，不久后，风吟和他一同进入了柳云的记忆中。

    炽热的气流迫使风吟的呼吸一滞，她调整好内息，努力观察柳云曾经去过的地方。

    浓云深处压抑了许久电光，在游墟上空闪过，一个模样清瘦的女人坐在绞刑架下，抬头望了望天。

    “妖孽……”她嘴里呛着血，囫囵着骂了两个字。

    她身侧刻了名字的长晏                                                宫玉牌已经缺了半个角，远处插在土里的是一柄断剑。

    海噩蛛命令游墟鱼人上前执行绞刑，但它们都推推让让，不肯前进。

    于是，海噩蛛亲自爬到了女人的面前，要为她执行绞刑。

    “离我远点，丑东西。”话音未落，几根蛛丝就缠上了女人的脖颈。

    海噩蛛另驾驭几根蛛丝，将地上的断剑高高举起，刺入了女人的胸膛。

    “行刑。”海噩蛛用诡异的声音说道。

    女人挣扎了许久，眼见着蛛丝一点一点收紧，她逐渐失去了所有的气力，终于沉坠于一片黑暗中。

    -

    记忆关闭后，游墟的画面在风吟的眼前消失了。

    她的目光扫过已经落了不少尘埃的东方氏书房，看见与自己并肩站着的沈兰息还没回过神来。

    “沈兰息。”风吟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却被一股力量所斥，不得不原地退了几步。

    她不知道沈兰息为什么还没醒来，是不是舍不得就这么离开自己家人的回忆。

    风吟本打算尝试把他摇醒，直到看见沈兰息的目光终于变得清明起来，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神官，你说。”沈兰息攥紧了手里的木偶娃娃，“一个重伤的修者，在绞刑架上受刑，在海妖的面前昏死过去，那么她有可能还活着吗？”

    风吟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感应到她的存在的，但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就挖地三尺地找下去，总会有个答案。”

    “对，我想要的就是一个答案。”

    “我和你一起去找你想要的答案。她是在游墟失去意识的，我们就去游墟找。如果在游墟找不到，我们就去附近的海域，抓那只最凶的海噩蛛问话。我们去找伏离他们所说的地脉，去查所谓的魂珠在哪里，阴阳路是什么地方。实在不行，就用那只木偶娃娃，在离梦洲的各个角落用你的那个能复现记忆的秘术，万一恰好找到她经常去的地方，就能看到更多的线索。”

    沈兰息的面色看着有些虚弱，但他还是对风吟笑了笑：“小神官，谢谢你。你实在帮了我太多。”

    风吟面对沈兰息的谢意，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似乎没怎么帮上过沈兰息的忙，她只是出于不太坏的心思，希望他这一生不要留下太多遗憾。

    她之前对沈兰息说的，尝试像人族的修者一样修行，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她很难保证，如果自己的子民危在旦夕，她会不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沈兰息的对立面。

    风吟未必能轻易杀了长晏宫年轻一代的翘楚，但有契约在手，再凭借星辰环的力量，还是有不少胜算的。

    这到底还是有些可惜，风吟还是想看见沈兰息想做的事情能够有始有终，有因有果。

    哪怕他们已经签下了契约，沈兰息这一生戛然而止的时候，他留在红尘的所有的爱恨都不复存在了，包括他失散的亲人，也会消失在他的记忆里。

    除非，沈兰息化为厉鬼，来找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