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 暴乱时期的伙食——梅子葱油面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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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暴乱时期的伙食——梅子葱油面
小桌边,苏凤香吃着面,要说梅小姐啊,虽然做家事不是顶厉害,不过也有她的独到,就是爱精致,有时候会在本子上画画,招娣这两个月开始和她学画,如今已经能够画荷花,想来就是这个为了爱画,梅小姐烧小菜便也与人有些分别,总喜欢摆弄个新鲜样子出来。www.yingraowx.com
就比如今天的这个葱油面,加葱加鸡蛋都不稀奇,难得她还加了两颗梅子在里面,于是立刻便不同了,这一碗面,翠绿的葱花,黄绿色的酸黄瓜,剖开两半的煮蛋,雪白的蛋白,黄澄澄的蛋黄,再有两颗腌梅子,黄里带红的颜色,不是顶鲜亮,与小香葱不能比,但毕竟也是增添了色泽,这些东西都铺在酱油色的面上,花花绿绿,好像画一般。
寻常的人哪想到要在葱油面里加梅子呢?况且滋味果然也特别,咸咸酸酸的,仔细回味,还另有一种清甜,这一碗葱油面,可不比寻常呢,配料着实用心。
“梅小姐,侬煮面真好看,还放梅子,阿拉忽然想起来,好像日本人吃米饭,上面放梅子哦,亏了她们能耐酸,几粒梅干就能下饭,她们的那个梅干配饭,好像日本旗。”
当年日本占领上海,后来居然进入了租界,对于日本人,大家是不想看也得看,便看到了她们的梅干白饭,日本顺风顺水的时候,自然是不这样吃,到后来渐渐困窘了,便一粒梅子下饭。
梅思哑然失笑,凤香对上海生涯,着实念念不忘,日本人的梅子饭她也看到了,堪称“见多识广”。
苏凤香用筷子破开半个煮蛋,夹了蛋白送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梅小姐,侬何必那样心眼实?林鹃拿旗子给阿拉,毕竟是好意,侬又不是不晓得伊家里,何必和伊说那句话?”
什么“政治不关女人的事”,任谁都听得出,是不愿意林鹃对国民党太热心,然而那怎么能够呢?林鹃的父亲是国民政府的人啊,到现在还怀念着台湾的蒋总统,她母亲瞿明是国民党妇女部的,夫妻两个都信奉三民主义,每到十月十号,高唱昔日的国歌,“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这样的家风熏陶,林鹃自然也是信徒,看到国民党的旗子就激动,“青天白日满地红”,趁着这个时机来推介,也真是难为她一番苦心,只不过毕竟对自己也有些好处,明天出门再不怕有人拦路要旗。
所以梅小姐何苦多说那么一句?没看当时林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僵硬地说了两句,转身就走,她那几句话的大意是,国家兴亡,匹夫匹妇都有责任,身为女子,对国民政府也是负有责任的。
见梅思默默不语,苏凤香笑道:“阿拉晓得,侬也是好心,怕林鹃年轻热血吃了亏,只是伊正在兴头上,你的话哪里听得进?倒仿佛是小瞧了伊,侬这一说,只怕反而更热心了。”
梅思笑笑:“我也晓得,这便是仿佛《梁山伯与祝英台》。”
就是英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本来未必如此痴情,只为整个世界都反对,便不顾一切,仿效飞蛾扑火。
梅思转而又叹:“真的是风水轮流转。”
当初哪能够想到现在呢?许多年前自己年少的时候,也是如同林鹃这般,一腔烈火,自家大姐说,“国家大事本来就不是女人的事”,自己很是反感,以为太过迂腐懦弱,不过多年之后再看,或许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政治,可能终究是属于男人的。
而现在,对于林鹃而言,自己便如同当年的大姐一般,陈腐退缩吧?年纪不过差了十岁,便是两代人,如今的自己,是作了沙滩上的前浪,林鹃便是正在澎湃激昂的后浪,只不知她今后会变得如何。
正在这样想着,外面有人拍门,是薛大妹,手里拿了一本书,进来便问:“梅姨,这几个字怎样念?”
梅思接过那一册漫画书,上面铅笔圈了几个字,梅思便细细地给她解说:“这个字念做‘誓’,誓言的意思,表达一个人的决心……”
这一晚便这样过去,到第二天十二号,外边依然是乱,无线电里面说,整个九龙都戒严,公共交通全停止,连小渡轮都停了,苏凤香唉声叹气,不能再出去工厂:“要到早上十点哦,也不知十点之后可不可以上街去?”
梅思从窗户向外望着:“只怕难说呢。”
苏凤香拍着大腿:“倘若停工一天,要扣钱。不如我还是出去吧,新蒲岗好在不很远,虽然没得车坐,走路也能到,总不会不让人走路。”
梅思转头道:“方才不是听见说,昨天晚上有流氓侮辱女护士?”
新闻里刚说的,暴乱的人伤害了工人医疗所的助理护士。
苏凤香于是脖子后面一凉,不由自主缩了缩头,啐了一口:“真不要脸,这帮该剐的瘪三!”
于是便不敢出去。
这时候听到走廊里有人招呼:“林鹃,你今天还出去么?已经戒严了。”
“我们今天要抗争,一定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