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番外 纪姝(一)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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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 大殷皇室尚是一片靡靡之风。www.baijiawenxue.com
玉藻宫堆金砌玉,窈窕妩媚的帝姬身着曳地的长裙赤足而立,抬着下颌, 落地铜镜中映出一张妩媚厌世的美人脸来。
女官们例行拿着软尺仔细丈量她的细腰和足踝,一旁, 年轻英俊的掌事太监执笔记录起居,垂眸念道:“葵酉年四月中, 二殿下腰盈十九寸, 较之上旬所量, 增六分。”
他合上簿子,望向身侧候命的司膳女官,一副公事公办的清冷嗓音:“今日起,玉藻宫酉末后禁宵食,酌减膳饮。”
镜中, 纪姝眯着妩媚的狐狸眼。
她讨厌那些顶着“司仪教导”之职,每日出入玉藻宫的女官和太监。他们教她习歌舞音律,学妆容品鉴,甚至是了解时局政令,仿佛是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物,待价而沽。
但若论最讨厌的, 便是这名奉皇帝之命日日监管、折腾她的掌事太监,薛起。
为了那多出六分的腰围,女官们将纪姝束腹的生绢紧了又紧, 几乎勒得她险些断气,心中顿时怨气迭生,对薛起的厌恶又多了几层。
这年纪姝十六岁,是大殷艳若骄阳、恣意乖张的二公主, 尚有矫情造作的资本。她只需旋身坐在榻上,勾一勾足尖,便有无数内宦争相匍匐身子,为她穿袜穿鞋。
薛起折腾她,她也折腾薛起,故意做一些有违礼教的事,看他黑着脸伏地规劝,心中便无比畅快。
兽炉烟雾袅袅,年轻的太监跪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小心地托起帝姬一只的足踝,以羊毛细笔涂抹丹蔻。
平日这些妆扮的活都是宫婢们做,但纪姝一时兴起,点了薛起伺候。
她仰身撑在榻上,冷眼看着生疏却认真勾勒指甲的薛起,足尖坏意一勾,那染了丹蔻的羊毫细笔便失了准头,在她过分冷白的脚趾上画出一条嫣红的红痕。
薛起似乎对她的刁难习以为常,只平静地放下丹蔻膏和细笔,伏地请罪:“奴手脚粗笨,请二殿下责罚。”
帝姬扬起下颌的样子骄傲又耀眼,抬脚踩在薛起的肩头,将脚趾上刚涂好的丹蔻尽数蹭在了他的靛蓝衣袍上,恶劣道:“你求一求本宫,或许饶你一次。”
薛起依旧伏在地上,明明是卑贱至极的姿势,嗓音却没有一丝起伏,回答说:“主子罚奴,乃奴的福分,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求饶?”
纪姝笑了起来:“薛起,知道本宫最讨厌你什么么?就是你这副虚伪至极的样子。”
不过是仗着父皇撑腰,拿着鸡毛当令箭!
纪姝有着骨子里的疯狂和反叛,越是迁怒,面上却笑得越是温柔。她倾身俯视薛起,抬脚勾起他干净的下颌,笑着说:“本宫很好奇,你们太监也会知冷暖,懂情爱么?”
她看到薛起的眼睫颤了颤。
他一动不动,仿佛是尊冷情的冰雕。
“奴是个阉人,不懂这些。”薛起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但始终没有看她的眼睛。
皇帝布置给她的课业中,有一项便是学会如何掌控男人,他告诉纪姝:“你不用学着如何成就男人,只需要学着如何毁灭男人。”
如果可以,纪姝第一个想毁掉的便是薛起。
可惜,他连真正的男人都算不上。
那天,薛起以“侍主不周”自行领罚二十鞭,眉头也没皱一下,换下带血的衣裳,沐浴更衣,便又躬身出现在玉藻宫中,夺走了纪姝偷吃了一半的宵食。
纪姝摔了碗筷,心想再也没有比薛起更招人厌的奴才了。
她越想越气,索性命人拿了他的卖身契和净身之物,恨不能当着他面毁掉,以报“监视”之仇。
那是薛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她。
他眼睛瞬间红了,重重叩首时,一滴眼泪顺着他的鼻尖砸在地上。他说,他可以以死谢罪,但求主子莫要毁了他最后一点念想。
问他为何,薛起哽了许久,闭目道:“下辈子投胎,我想做个真正的男人。”
连纪姝都没发现,他方才的自称是“我”,似乎想借此找回他那被强行阉割的、可怜的自尊。
殿中侍从皆哄笑起来。年轻的太监脊背颤抖,固执而可悲。
纪姝没有毁掉薛起的东西。
她依旧讨厌薛起,只是发现折辱一个听命行事的奴才,似乎并没有想象中令人开心。
……
半年后,皇帝病重,北燕大举入侵,北疆防线全靠祁连风撑着,几次大战过后,兵疲马乏,国库已拿不出多少军饷。
大殷权衡之下,不得已派帝姬下嫁北燕和亲。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纪姝忽然明白了,世上根本不会有免费的东西。皇帝费尽心思教她礼仪和驭人之术,只是为了将她培养成和亲的棋子,送去祸乱敌国,好为大殷争取喘息之机。
一场死气沉沉的喜事,玉藻宫愁云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