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怪责又一点点滋生而出。

    虞烽看着头上破旧的房顶，声色黯然道：“既是神仙，怎的没把他们给带回来？”

    这下，倒是把林三给问住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林三有了自己的见解：“这不管是人还是神仙，哪怕能力顶天也有办不到的事，那军中小官不也一道亡了？想来也是尽了力，做到这个份上，谁也怪他不得。”

    心中长久堆积的郁结并非三言两语能道破，可有人能体恤，总能分担一二。

    虞烽满怀谢意的看向林三：“还是三哥会体谅人。”

    林三摆摆手：“我这是事不己高高挂起，广安是在西境没的，你心里有不忿是正常，只不过在家国大事面前，真要论出个值不值当，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谁说不是呢，就连未身陷局中的林三都能看清这些，唯独虞烽说服不了自己放下。

    天色渐明，两人聊着聊着没了半点困意。

    不多时农户有人推门出来，已经收拾好的两人前去好声谢过，这便往府衙去了。

    州府自是比治下的县繁华许多，虞烽自小见惯的，如今再入眼，只觉是午夜梦回数次，心中唏嘘不停。

    林三一路走一路被开眼界，偶尔又叨咕手里没银钱，若不然这些花哨的衣裳首饰，如何也能带个一两样回去给翠喜。

                                                    虞烽耳朵都要被他念出茧子，“要不等事情完后，咱俩去码头扛两天货，赚点银子？”

    林三白了他一眼：“你先操心自个儿吧，一会儿可有的罪受，能不能站起来还两说。”

    虞烽笑笑不答。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永州府衙门前。

    必竟是州府衙门，四扇朱漆门大敞，门口立着的两位差爷，神情不苟言笑，来往民众畏着门前肃穆，过路时都不敢大胆打量。

    未见过多少世面的林三见状心底有些犯怵，他低声问着虞烽：“这告状是个什么流程？你来之前可有细细打听过？”

    虞烽自幼养在虞开偃身边，一应流程自然熟知。

    若有银钱便找了好师爷，替诉冤之人递上状纸，若是穷苦的平头百姓，了不得就是拼了一身血肉，看能不能讨来公道。

    现下他和林三便是后者。

    “走，去敲鸣冤鼓。”

    为让百姓有可申冤之处，各州各府的衙门前都设有鸣冤鼓，但大渠律令是敲得鸣冤鼓先挨三十板，只这一项，便吓退了不少想要来鸣冤之人。

    当然，能不惧此罚而将鼓敲响的人，也必有重大冤情。

    林三止不住两腿发颤：“好兄弟，咱能不能缓缓，老兄我这胆子小，待我定定神的。”

    虞烽拍了拍他的肩，“你也说了州府老爷不是那昏聩的，这三十大板不会白打。”

    说着就一步步走向鸣冤鼓。

    林三见片刻也阻拦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许是这鼓大久无人莅临，守门的两位官爷面上都有些诧异。

    来的这两人身穿粗衣，面上有仆仆风尘气，一看便知是老远跑来的庄稼汉。走在最前的那个，约六尺的挺括身型。

    细细看去，此人面上无以往来人的惧色，有着历经过大事的果敢与无畏，与其打扮倒不相符。

    倒是后面那个，与先前来人一般无二。

    两位官爷相视一眼，并不阻拦，只待鸣冤鼓一响，再做打算。

    虞烽走到门庭之下，抬头望了一眼州府的匾额，他深知此鼓一旦敲响，那么自己便能见着在里头端坐着的人。

    数年过去，父亲如今是何模样？

    虞烽双拳紧握，手心细汗一点点渗出。

    在两位官爷等待的目光当中，虞烽终于抚平心绪，而后走向鸣冤鼓。

    “嗵……”

    一声之下，过路的百姓纷纷侧目。

    “嗵……”

    两声过后，周遭人脚步不能自控的聚攒而来。

    “嗵……”

    三声过后，林三紧捏着腰间的包裹，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

    “嗵……”

    四声过后，守门的两名官差握着手中杀威棒，整装待发。

    “通……”

    五声毕，四下已静得可怕，唯鼓声在空中回鸣。

    虞烽缓缓将鼓槌放回鼓槽，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早写好的状纸，声如洪钟道——

    “草名永州府治下渭水县林家村林广定，代林家村众向知府大老爷诉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