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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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牛,但能一夜七亩》
时间一晃过去个把月,这期间七亩像是被泡进了药罐子里。
村众也不约而同的开始家家没了重活儿,七亩心中还纳闷,村里那头黄土埋了半截脖子的老牛,当真扛下了自己的重担?
云杳每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精气神十足,为的就是在七亩面前瞒天过海。
可七亩还是发现了端倪。
明明最热的三伏天,小竹笋都没被晒伤过,现已至夏末,他脖颈间的一大片红紫,竟还想用日头毒辣含糊过去。
七亩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他,半天也没别过眼。
小竹笋还想着蒙混过关:“对了七亩,我种的花生出来了,不过现在还嫩生,再有半个月就能收了。”
花生熟了,意味着那二十斤醪糟也快了。
七亩这时候全然不惦记那一口,只想知道村众这段时间是不是都在咬牙硬挺。
云兽医是说了不要过分劳碌,要静养,却也没说什么也不能干,村众对他这般呵护,无疑是在加重七亩心底的压力。
小竹笋的话,七亩是听不进去了,径自走出了祠堂。
前几日七亩在村里溜达时,光景与自己能下地时并无不同,可那都不是自己主张出的祠堂,是小竹笋提议的。
所以七亩心中有些怀疑,小竹笋是不是同着村众做戏给自己看。
才出祠堂,云杳就追了上来:“七亩你去哪儿啊,这日头刺眼,云爷交代过要尽量避光。”
先前待闷了,七亩想出门也是同样说辞,小竹笋脸上的慌张愈加明显,似乎只要自己踏出了这祠堂,外面的世界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七亩心中的猜疑几乎被落实,小竹笋的话他理也不理,直接朝村子正中走去。
时值傍晚,外头还算凉爽,是下地农作消耗最低的时间段,七亩趁着这个时间出来,为的就是更好证实心中猜想。
敏锐的听力在周遭覆盖,嘈杂忙碌中,有浓重的喘息声,沉缓的脚步声,还有刻意压低的交谈。
“这腰是真不行了,明儿去市集换几贴狗皮膏药的,估摸着能缓上一缓。”
“老牛也是病的邪乎,偏在最难的时候倒下了,累得我一把老骨头哟,遭老罪了。”
“我眼瞅着这次老牛一病,怕是起不来了,在咱们村劳作一辈子,好好将养着,让它得个善终。”
“咱也没余钱再整回来一头牛了,牛犊子便宜些,却还要养段时间,怎么都不合意。”
“爹,咱们要不先歇歇吧,拉好几趟了,实在推不动了。”
“行,那咱就歇歇,你去打口井水来。”
所见果真同他想象中一般。
村里唯一去田地的石子路上,一辆正在挪动的板车,拉着人高的干草垛,正趔趔趄趄的往村东头走。
拉车的不是牛,而是人。
栓子爷在前头拉,翠喜在后头推,两人皆是满面赤红,汗如雨下,不难看出这一车干草拉得有多吃力。
七亩回想起刚以耕地牛落定在林家村的光景。
才成为牛的他心还有些飘忽不定,毕竟作为一头牛可做的事情少之又少,起初的他笨拙又焦虑,也曾多次挣脱开绳套,他无法就那么轻易的完成人与牛的身份对接。面对这样的自己,村众们只有包容。
他们透过“幸存”的自己,来推断西境的惨烈,他们偶尔会在自己耳边絮叨,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把人都给绞得一块血肉不剩,更把一头牛摧残到忘了本分。
是的,他们从无怨怼,并且为还没做好准备的七亩找到说辞。
眼前这一幕与几年前逐渐重合,心境也是一样,七亩心中挣扎,无法拂了村众的好意,更做不到袖手旁观。
七亩一步步靠近,沉重的脚步声将路面的石子踩的嘎吱作响,听见动静的父女两人,喘着粗气朝七亩看去。
在看到七亩那刻,父女两人像是做了亏心事,先是一愣,再是向七亩身后的云杳投去求助目光。
翠喜擦了擦额间的汗,打破对峙,“是七亩啊……杳哥儿又领你遛弯儿来了?”
七亩目不斜视,只看着被栓子爷挂在肩头的套绳,眉宇间那束火焰皱成一团。
“呵呵,我说七亩啊,这都是这干草,轻飘着呢,让你拉那是大材小用了。”
栓子爷说完,两手将套绳抓的更紧了,像是生怕被抢了去。
可七亩要做的事情谁又拦得住呢!
他走上前去,脑袋一低,直接用牛角将栓子爷肩上的绳套勾了过来。
“这我马上就到了,几步路,换来换去的不多事儿嘛!”
当套绳落定在肩头,草垛的分量这才清晰明了,沉甸甸的,像是在压榨拉车人的极限。
七亩垂眸看了栓子爷一眼,目光暗淡,随后,他用牛背将老人家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