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 

    之后的好多年，黎晓希都没再见到黎硕。

    可黎晓希永远都记得，黎硕那张掐着她的脖子时谈笑自如又陡然阴沉变换的脸。

    骨子里对他的恐惧是一个黑影，多年以来一直缭绕在心头，难以磨灭。

    怕到极致，反而无所畏惧了。

    大年初一的夜晚，她回看面前面容隐在黑暗中显得狰狞可怕的黎硕，心跳加速，血液逆流，原本浑身都怕得发抖，想要干呕，可看着看着，黎晓希突然就不怕了。

    他最可怕的一面，她已经见识过了。

    直面恐惧，才能战胜恐惧，战胜自己的内心。

    就像朋友之间开玩笑似的说——如果晕车，那就去学开车。

    那夜之后，黎硕称公司出了急事，回了A市，之后的很多年，他都没再回来过Y城，也没再去B市找过她。

    黎晓希第二天去陈建民家吃饭，听到陈建民在和陈文芳悄悄说她不检点，一个黄花大姑娘，两个男人都追到家里来了。

    烦得不行，黎晓希当即定了票回老家陪奶奶王志秀，她都走了，自然顾诚和黎硕也跟着走。

    顾诚和裴义见黎晓希心情不好，也不敢在她面前闹出什么大动静，都是时不时你瞪我一眼，我看你也不顺眼这样。

    裴义晕车，吐得脸色发白，这个大少爷从没有让自己一次性吃这么多苦。

    顾诚也有些不适，偏头无意间看见黎晓希脖子上好像有什么痕迹，他凑过去想看看：“晓希，你的脖子怎么了？”

    黎晓希急忙捂着躲过，讪笑了一下遮掩：“没事，应该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一下。”

    裴义的脸色很难看，倒在座位上睡着了，可即便闭着眼，也蹙着眉。

    顾诚敛下眼睫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坐回原位。

    半晌，他又问：“晓希，你生我的气了吗？”

    黎晓希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回头看向他的脸：“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我怕你不同意。”顾诚看着她的眼，缓缓说，“我爱你，我很爱你。”

    “我没想过这辈子没有你，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携手，走过春夏秋冬，经历生老病死，直到生命的尽头。”

    黎晓希怔然。

    “我已经向阿姨说了，会努力，凭借自己的努力，用全部身家来娶你，我们毕业就结婚。”

    他的语调低沉柔缓，每一次都能安抚住她焦躁的心情，仿佛什么事情，到了他这里，天大的困难，都能顺利通过。

    但毕竟还是结婚这种大事，黎晓希皱眉：“毕业？会不会太早了？”

    她现在大二，距离毕业还有两年时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早就结婚。

    顾诚缓缓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宽大干燥温暖，将她的手衬托得更小了。

    他的眼睛虔诚干净，晶莹的玻璃球表面有一层剔透的雪花铺散开：“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转变不过来，这对于我来说还是太早了。”

    顾诚笑了笑：“别人都说，一个女孩子不愿意嫁给你，一定是你做的不够好，所以，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

    他的手掌缓缓抚过她的头顶，轻笑：“请晓希看我的表现，也希望我未来的老婆能早日答应嫁给我。”

    这便是黎晓希靠着他睡着之前的记忆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睡着之后，裴义清醒过来，顾诚的嘴角稍稍往上扬起，露出了一种轻快近乎得意挑衅的表情。

    裴义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神阴鸷地看着他，亲眼看着他的怀里黎晓希睡得安稳，而他的手，正放在黎晓希的脸畔和头顶，一下又一下地轻柔抚摸，拂过她乌黑的发。

    *

    又是一年新春正月，黎晓希帮助王志秀给抱草料喂牛，宰猪食煮猪食，撒玉米去喂鸡。

    黎晓希做什么，顾诚和裴义就跟在她的后面，偶尔看看有什么力气活能帮帮忙。

    没办法，他俩实在不会干农活，从小到大一点都没接触过，避着鸡屎走那小心翼翼的样儿，给黎晓希看无语了。

    一开始两个人还抢着帮着她干活，但一次是裴义非要帮她喂牛，被牛猝不及防给用角拱了屁股，差点就骑着牛头走了，另一次是两个人争抢装有玉米的蛇皮口袋，把老旧的蛇皮口袋给扯破了，还没到山上呢，玉米全给撒路上了。

    果然是两个乱子。

    黎晓希不再轻易让他们干活了，心下感叹，果然，不对味的人强行拉在一起相处，处处都看不对眼，随时都能蔓延火药味。

    “这可是去年我奶奶好不容易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出来的.....全让你们俩给霍霍了......”

    “多好的粮食粒子啊.....全陷在泥巴里了.....”

    顾诚低下头，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愧疚的模样：“对不起晓希，是我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