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像是猜到了明婳的心思，笑了笑，笑得极轻，轻到像一丝气流。

    尽管那笑声轻到几乎听不见，可是明婳还是听出了其中的辛酸。

    小小年纪离开父亲，同母亲在异国他乡生活，又被坏人拐卖，得经历多少艰辛啊，其中苦楚和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可是生活那样折磨他，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他还保持着一颗向善的心，对她温柔以待。

    真是难得。

    明婳紧紧握着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他做出亲昵的动作，无关男女之爱，只是因为心疼他。

    是的，她开始心疼他了。

    沈先生把手轻轻地从她手里抽出来，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指骨。

    那是双温柔的大手，抚摸在枯树上，都能让它开花。

    “在心疼我？”他低沉略哑的烟嗓轻声问。

    “是，那些年，你一定过得很难吧？”

    “还好，都过去了。”他依旧在笑。

    “你现在回国了，有没有和你的亲生父母相认？”

    “暂时还没有。”

    “为什么不相认呢？不想念他们吗？”明婳有点不太理解。

    “事情没那么简单。菜该凉了，来，吃菜。”他用叉子插起一块牛排，朝明婳递过来。

    明婳张嘴含住。

    很明显，沈先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明婳是经历过创伤的人，知道有些痛苦的回忆还是尘封起来的好，强行回忆，就是把伤口上结的痂重新揭开，露出鲜血淋漓的肉。

    她不忍心再过问沈先生那些痛苦的往事。

    吃完饭后，明婳说:“我该回去了。”

    沈先生也不强行，“好，我送你到门口。天晚了，你坐小付的车回去，安全。”

    “好。”

    嘴里说着“好”，明婳却没动。

    今天不知为何，她今天想跟他多待会儿，可能因为他的身世，激起了她心里柔软的母性的一面，也可能是因为顾靳言去找白茵茵至今没回来。

    她理不清自己的情绪。

    沈先生轻声笑，“怎么，舍不得我？”

    明婳耸耸肩，“有那么点儿。”

    “用不了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如果你愿意，我们会长相厮守一辈子，到时，你别嫌我烦就好。”他拿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亲。

    他的唇瓣柔软温润，像云朵的触感。

    明婳轻声笑，“应该不会。”

    沈先生微挑眉角，“也就是说，还是会？”

    “没试过，谁知道呢。”

    “也是，到时长相厮守，朝夕相处，肯定会暴露我的缺点，说不定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了。”

    明婳噗哧笑出声，“我有喜欢过你吗？我好像没说过吧。”

    沈先生微微一顿，“你变嚣张了啊，明小姐。”

    明婳扬了扬眉，“我不能嚣张吗？”

    沈先生笑，“嚣张了好，嚣张了让我心安。”

    明婳心底塌下一角，那一角变得特别柔软。

    “我真的该走了，月月还在家等着我呢。”她站起来。

    “下次把月月带过来，我也喜欢女孩子。”

    “真的？可是她是他的女儿。”她在沈先生面前习惯把顾靳言称为“他”。

    “月月是你的女儿，你的孩子，我都喜欢。”

    黑暗里，明婳忽然伸长手臂，手掌摸到沈先生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你好可爱。”

    她刚要收回手，手却被沈先生按住，“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可爱，挺稀奇。”

    两人又说说笑笑，聊了大半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只是随便说说话，都觉得舒服。

    时间太晚了，明婳依依不舍地离开。

    关上酒店的房门。

    眼睛被走廊的灯光刺痛。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才发觉唇角还保持着笑容。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笑这么开，笑这么透了。

    喜欢就勇敢点吧，管他明天会如何，明婳心里这样想着，微笑着朝电梯走去。

    走到楼下，小付正在一楼大厅里等着。

    看到他，起身迎上来，陪她一起走到停车场去取车。

    路上，明婳问他:“付师傅，你们家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公司在什么地方？”

    她太好奇了，忍不住问。

    小付淡淡一笑，“抱歉，您可以问先生，不经他的允许，我们不能擅自告诉您这些。”

    “好吧，那我下次问他。”

    回到家。

    顾靳言居然回来了。

    长腿交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抱着月月，一手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