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大梦十载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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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片刻,琼浆又溢满瓷碗。

    陆敬祯仰头一口饮尽,辛辣卷过舌尖,淌过咽喉,涌入胸腹,醉意却又在顷刻间四溢,他撑了撑额角,晕眩从八方袭来。

    他往案几上扶了一把,抬眸瞬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年,为逃避追杀,他着单衣从雪水中爬出来,勉强找到一个破庙暂避时,身体早已冻僵。

    恍惚中,似有人在说话,接着一件温暖大氅盖至身上。

    那口救命的花雕酒就这么被人喂到了他的嘴里。

    陆敬祯努力睁开眼,每次重温这个梦,他都可以在睁眼的时候看到少女的笑靥,一如当年她救他时一样。

    可是这一次,映入眼帘的不是少女含笑的容颜,而是——

    一张布满横七竖八伤口的脸。

    明明是同样的五官,却又好似处处不同。

    周围不是四处灌风的破庙,这里更像是一个……刑场!

    他看见穿着囚服的沈嘉禾被压在刑场上,高大的刽子手持刀威严站在她身后,沈嘉禾的脸上丝毫不见惧色,倒是那双眼眸深邃如渊。

    她正看着的是——

    颤抖握着长刀的陆敬祯。

    -

    “大夫来了吗?那还愣着作何,还不去催!”

    侍女进进出出,东烟站在廊下神色焦急,“昨儿回来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站在这作何?”老管家将东烟拉出长廊,“公子这情形是上不了朝了,赶紧替公子去吏部告个假。”

    “差点忘了这事!我这便去,这里就拜托祝伯了。”东烟应声下去。

    侍女领大夫穿过院子入廊,祝管家忙引人入内。

    陆敬祯这一病,昏昏沉沉睡了两日。

    他是后半夜醒来的,内室门窗紧闭,再加上炭火烧得旺,闷得他下意识推开压在胸前的厚重被褥。

    东烟守了两天两夜,                                                这会儿正趴在床边打盹儿。

    陆敬祯没起身,睁眼盯着床顶怔怔出神。

    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毕生都在致力于给通敌叛国的沈慕禾定罪,梦里他终于拿到铁证,天子震怒,判了斩立决。

    但就在沈慕禾行刑前,将军夫人差人扣响了陆府大门。

    来人告诉他,成德三十七年死的不是沈嘉禾,而是真正的沈慕禾,现在坐在镇国将军位置上的那个人才是沈嘉禾。

    豫北王府从未谋反,连他手里的证据也是他人伪造。

    他像疯了般提刀去了刑场,闯上刑台。

    殷红鲜血浸透她用以束胸的衣带,她依旧是男子束发模样,脸上横七竖八的伤口淌着血,却依旧难以掩盖记忆中那副惊世容颜。

    诏狱审讯多日怎会不知她是个女子?

    偏偏没有任何人质疑,这说明什么?!

    他踉跄跪在沈嘉禾面前,颤声道:“郡主,我来救你。”

    她眼底似有震惊,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狂风卷起一地尘埃,风迷了人眼,她望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时辰到,他被人强行拉开。

    读书人的满腹经纶、雄韬伟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那么可笑,他甚至连手中的刀都握不住,手腕颤抖无力,手中的长刀不堪重负,终于咣当落地。

    郡主鲜血溅满他的脸,他睁着眼,一时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从哪里来,又要往里去。

    美人头颅滚落在脚边,微张口中是一截割断的舌根。

    她早已口不能言,无法申辩。

    郡主身死次日,天子论功行赏,陆敬祯成了安国公,天子意欲将平阳公主下嫁。

    大婚当天,亦是豫北侯府老弱妇孺流放之日。

    他让人卸了马车,跌跌撞撞骑马追去,他从马上跌落数次,连流放队伍都没遇到,简直可笑至极。

    他徒步追了整整十日,依旧不见踪迹,最后体力不支晕倒在路上。

    救下他的是一位不入世的道士。

    他没回郢京,跟着那位道士去了那个寂寂无名的宗门。

    他在那修习六年,他要亲自接回将军夫人和小世子,归还豫北侯府所有光辉荣耀,再去郡主墓前以死谢罪。

    床尾的炭火发出噼啪声响,火星四溅。

    定定盯着床顶的青年似终于缓缓回过神,白玉面容附着大片冷汗,发梢挂着分明汗珠,发鬓脖颈一片黏腻,那颗藏匿于胸膛的心脏正疯狂跳动。

    是梦吗?

    大概是个梦。

    只是这个梦太过真实惨烈,即便在梦醒后的此刻,内心惊惧仍未消退。

    高热带来的无力俱已消散,虚软身体里却像是涌过磅礴之力,奔腾延绵之势不减,室内炭火熏香交织,连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