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 没有心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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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毕竟我梅心,生来就要割掉凡心做圣人的,我怎能辜负师长的殷切期望和我这么多年的苦度!”

    沈明枳背过身,抹去止不住的眼泪。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再直白点。嫁人、南巡、和亲,你一声不吭做了这么多事,做得妥帖也就罢了,可你事事都要人来操心。循心教你这些大道理、带你读那些圣贤书不是让你生事端的!看见你这个模样、日子过成这个混账样子,你觉得他们能够瞑目吗?你能不能让我们,让他们,都省点心。”

    一瞬。

    两瞬。

    三瞬。

    沈明枳喉头哽咽,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连忙趁自己还有理智,慌乱从这间弥漫着血腥气味的屋子里跑了出去。

    梅如故的眼睛也彻底阖上。他的袖子垂在他膝旁,滴滴答答地沥着水,如同孩子的眼泪,等水声也湮灭在越发嘈杂的心海里,他才睁开眼睛,用方才被碎瓷割伤的手,慢条斯理地将袖子里的水拧干。

    **

    大雨就是像这样訇然一声落下的。

    沈明枳浑身湿透,但肌肤之外的寒冷都不如内心深处的痛苦来得刺骨。她辨不清耳畔的轰鸣是雷电还是自己心里的哭号。她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怕惊动了车外披着蓑衣的月珰,怕让行人也发现自己的脆弱。她甚至不敢让自己再多流下半滴眼泪,因为眼睛会肿的,这样她的泪水又将无处遁形。

    月珰等了半晌,没得到沈明枳的指示,只得发问:“殿下,是回府吗?”

    沈明枳胡乱抹去脸上纵横的泪痕,将心口的血气咽了下去,却忍不住上升的肺气剧烈咳嗽起来,等她整个人脱力地靠在车厢壁上时,放心不下的月珰打算进去一探究竟。

    “不回。”

    月珰已经扣住车门的手放了下来。

    沈明枳忍不住蜷缩起来,眼泪又决堤似的打湿了她的袖子衣襟。

    她想回家。

    可寒雨横天,何处是家?有哥哥姐姐,有娘娘,有不讨厌的梅如故……而今可堪为家的地方,只怕是幽冥地狱,只怕是紫微宫。就此了断她舍不得,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她飞不去紫微宫,煌煌化隆,也没有哪处高楼能远望见紫微宫的飞檐。

    月珰对车夫道:“找个僻静的巷子停一会儿,等雨停吧。”

    车夫应是,但却低声嘀咕:“这雨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停得了。”

    月珰心煎。

    过了几刻,沈明枳声音犹如风过枯丛,又响了起来:“给他送信,四个字,以狄养兵。”

    “好。”

    天色低垂,初上中天的月轮割起系着雨幕的云带,呲啦一声,带子一刀两段,雨幕哗啦摊在了地上,几点牛毛棉絮般的飞雨在空中游荡,随着远天夜风的沉睡渐渐平息。

    月珰缩在车厢外,居然也打了一个盹,等她一睁眼看见夜色浓稠,深巷外红光烛天,而背后的车厢内绝无半点动静。她这才又慌张起来,顾不得礼数拉开车门就探了进去。沈明枳跌坐在地,仍伏在座位上浅眠,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散了,凌乱地贴服她的脸颊,厢壁下挑着的风灯光芒很暗,可借此光亮,月珰仍得见她眉头紧缩,似是受困于一场噩梦                                                而不能自拔。

    车门一开,凉意涌入,沈明枳浑身一颤,苏醒过来。

    “殿下?”月珰解下蓑衣就冲进车里,刚扶上沈明枳的小臂就觉手上一重,随即是一阵温热的暖流顺着自己的虎口流入手心。她不必低头看,也知道是沈明枳扣上了自己的右手,而她的额头靠在她的手背上无声泪流。

    除去东宫和长安公主,她从小最喜欢的人就是梅学士,什么事都会和他说,也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想来梅大人的“无心之言”也最能戳中她的心窝。

    何止是戳中,简直是拿着刀子捅穿了这一颗心。

    月珰伸左手,轻抚过沈明枳披散的头发,“殿下又做噩梦了。”

    “是美梦。”沈明枳松开了月珰的手,重新坐了起来。她有些脱力地靠上凳沿,对着迎面而来的穿楼长风悠悠舒出一口气,“回府吧。”

    她的泪挂在脸上,闪出一道银白的痕迹。

    月珰心里并不相信沈明枳的鬼话,但面上应是,重新坐到了车厢外。

    这的确是场难得的美梦。

    梅如故说,她如果想起了小时候做的那几个梦,就五湖四海地走一走。若真能走,她头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埋葬着大姐姐的长风关,然后是梅如故美梦破灭的昌南。

    梅如故是极其洒落超脱的人。

    沈明枳一直坚信。

    可东宫安然的那些年,每逢梅如故早年“趣事”被乔致用这大嘴巴漏得精光,超然洒落、不问世事的表象之下,内心入世、自负才高的梅心逐渐出露。至此沈明枳才知道,梅如故瞒得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