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心安处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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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抱着那已经开裂的琴骸低声哭了起来。
“鹇……殿下!留步!”宁晨铎夹着两册书追了出来。
沈明枳环顾四下,并无闲人,便止住脚步,回身朝他一礼。宁晨铎顾不上这些,连忙将怀里的书递了出来,“殿下不过生辰,但礼我早已备好了,去岁是这本《三边图志》,今年是这本《方台杂谈》,臣实在不好如从前一般转手中宫以贺诞辰,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理由,便……便只能这般突兀地惊扰殿下了。”
沈明枳避开宁晨铎的视线,垂眼看过那两册书的封面,亲自接了过来,“找这些书,你费了不少力吧?”
“没……也没有。”他脑海中立时跳出了“礼轻情意重”这五个字,可他不敢诉诸于口,同时他又想到了那把“羊左”,礼重却不敢说是情意轻还是情意更重,他只能说道:“比起殿下的那把‘羊左’,这礼,臣犹恐太轻。”
沈明枳微笑:“礼轻情意重。”
听见这五个字,宁晨铎的心里有如千山万岭鲜花砰然盛开。
“真是要感谢你了,这礼既是贺生,我便收下了。”沈明枳将书转递给垂手侍立一边的月珰,边折好翻起的袖子,边在廊下阴影里慢慢踱起步子,“宁七。”
许久没有听沈明枳这样唤他,乍然重闻,宁晨铎的整颗心都高高吊了起来,全神贯注等待着后文:“我们很久没有聊过天了,对么?”
“是,很久了。”
“自从我的婚事敲定以后,对么?”
宁晨铎心一沉,强行稳住声调:“是……毕竟是……礼数有隔,臣不敢有所逾越。”
“什么礼数?”
宁晨铎一噎,有些怔愣地低头看向沈明枳和煦的笑容。
“你现在在菁明书院,跟着危老先生研习经典、钻研国程章礼,比礼部或者是宗人府的那些只会掉书袋的儒生更有见识,你说,这是什么礼数?”
宁晨铎垂下眼帘。
“宁七,从小到大,你我是因为虚礼才志同道合的吗?现在我已成婚,难道就要因为虚礼而分道扬镳吗?等你也有了妻子,那我们就要彻底陌路了吗?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们男女有别、身份不同吗?”
“不……不是,不会的……”他抬起双眼,说不清里面蓄满的都是什么伤楚、什么可惜、还有什么奢望,他望着沈明枳坚定地说道:“绝对不是这样的。”
沈明枳坦然回视他的目光:“可你也还觉得,就是有些虚礼不得不去讲,就是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是么?”
他咬牙,两腮发紧,喉头滚动,可愣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双眸里也充盈着说不出、不能说的痛苦,终于,他似是无法承受这样的赤忱、这样的热烈、这样的狠绝,却又想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地去迎接这场暴风骤雨,他错开的视线重又回到了沈明枳的眉头眼角。
“宁七,我嫁人了,封号变了,也不在宫里了,可沈明枳是我、鹇儿是我、长平是我、兖国也是我——”沈明枳站住脚步,轻笑时终于没了先前的松快从容,“是,郇海山的妻子是我,他孩子的母亲也是我,可你的朋友便已经不是我了吗?”
“不……不是……是… …你是!”
沈明枳弯起唇角,可这一分笑里却掺杂着千千万万分说不尽的遗憾,她侧过身,放眼望向高墙外的瑟瑟秋光,“早过了中秋节,这几句诗用得不恰当,又很恰当,你听过的: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山河大地拥清辉,赏心何必中秋节。”
宁晨铎终于又笑了。他也想到了这几句诗,可他永远也没法像沈明枳这样坦诚瓠落,就像恩师说的那样,他心中杂着千头万绪,意沉如海,君子不能虚言妄语,这般光明磊落、又坦坦荡荡的话,他不敢说。所以和沈明枳比起来,他永远不够果断,永远也拿不下决断。
“宁七。”沈明枳深深呼吸了一口山中清气,仿若五脏六腑的污浊都被这一口气荡涤干净,她的心堂也洒扫干净、重新亮了起来,“在音律上你是有天赋的,名琴落尘、其音不扬,是乃可惜。‘羊左’之琴,不过我途径杭州,巧遇所购,虽千金,怎能抵你多年求索、四处打听、给我送来这两部书?与你比起来,我的礼才轻了,可共勉之意,你最是通透,定当明白。”
庭下无风而林叶自飒飒,宁晨铎看见了沈明枳常年枯沉深渊似的眼里点起了光亮,他便松开了紧攥着自己的心房的那只手,想帮她遮去这尘土肆虐的西北秋风,不让那暌违了多少日月的光亮被风无情吹灭。
可耳畔响起了足音,沈明枳收敛了眼中笑意,退开一步朝自己又是一礼,语调无波无澜一如往常,“宁七,我该回去了。祝先生隐姓埋名,孤身一人上京只为寻得遗思公子旧物,皇都居,大不易,我多有不便之处,只能劳你代为关照他了。”
可她还叫自己“宁七”。
宁晨铎抱手长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