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章 意难测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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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她只是个姑娘啊,和你、和榕儿一样的姑娘。”
沈明枳颓败地低下头。
“东宫的梅园是为谁建的,东宫的清名是为谁守的,她知道。梅阁老是陛下跟前最得脸的旧臣,逢年过节,梅家的公子小姐也会应诏入宫,那时梅园初建,梅才子是梅学士,太子妃还不是太子妃,不过也快了……就藩的皇子回京过节,他们就在梅园里见了一面。妾亲眼所见,他们应该在话别,太子妃哭了,吴王也气短咳嗽,一个大男人,居然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荣妃娘娘想说什么?”沈明枳终于撕下强干的皮囊,露出侵入骨髓的虚弱,她眼中风波也终于归入寂灭,空洞的、深沉的、可怕的,似是压抑本性中最隐蔽的秽恶从天罗地网里掀开一角。“到底想说什么?这些事,有心人查一查就能水落石出——”
荣妃叹息:“兖国,你知道吗,那时失了夫婿却怀了孩子,她日日惊厥、夜夜难眠,在佛祖前求得更诚恳了,后来滑了一跤,掉进了莲花池,连孩子都没了,她便笃定是自己曾犯了大错,所以老天来惩罚她了,她万死难赎,却不忍心看着身边人一个个遭罪……”
“不要说了,娘娘,不要说了。”
“好。兖国,今天过后,应该就是我们的永诀。”
“荣妃娘娘会长命百岁的。”
她摇头。
“哪怕是为了你的孩子,为了她的孩子,为了你自己这口气。”
荣妃凄然一笑:“妾累了,就不送殿下了。”
“好。”沈明枳再度退后,朝缓缓卧倒下去的荣妃施了更周全的一个礼。她背过身走到了门边,那句轻柔的“保重”破过重重关隘,终于说出了口,荣妃眼角也滑下了一滴泪。
宫里的每条路她都熟,牢牢刻在她心里,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畅春园,满目都是生机勃勃,日光下澈,仿佛这样欣欣向荣的盛景还会维持上一万年不变。
可花是要谢的,叶子也会凋零,太阳也会下山,风也会停,人也会死,哪怕这一切周而复始真能存上千万年不变不改,她也再看不见今日华光胜景、再不复今日心情。
春秋积序、岁月不居,这已经让古往今来的多情者伤透了心。沈明枳仰头望天,望向北方紫微宫的方向,再望向太阳,心底冒出了几个字眼,或者是高风亮节冰壶玉衡,又或者卑以自牧含章可贞,说太子妃的就多,说当今圣上的更多,可词冒得越多,眼前至亲之人的轮廓越模糊,模糊到这些人重又出现在眼前,她只叹陌生。
“殿下,出宫吗?再往前就是仪銮殿了。”
沈明枳终于停了下来,回首望向身后的来路。
这条宫道直通出内城的启福门,她却南辕北辙走了这么久。
“好。”
她转身,却不察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月珰的搀扶,她就要摔落在尘土中。沈明枳有些狼狈扶上自己的太阳穴,指尖正用力平抑脑中混乱,眼前天旋地转里,迎面婀娜而来了一个女子。
娇花照影,这是青涩与成熟交织混落成的一个花般的女子。她漂亮,是沈明枳一见就挪不开眼的漂亮,是鲜活灵动的、流水般淙淙不灭的漂亮,是沾染了尘土却不落俗艳的漂亮,是全然不同于自己、第二个天地般的漂 亮。望见她,沈明枳就想起了南巡惊险里的安宁,就联想起秋水畔采莲越女,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摘花花似面,芳心共丝乱。
这般的漂亮,着实让人生不出恨意,仿佛见了她一面,这秦灭六国的不世之仇也能淡忘。沈明枳对于美向来就有无限宽容,可她不是所有人的灵丹妙药,沈明枳一见了她,这个之于寻常女子来说顺风顺水了一辈子的人,就知道了什么叫作嫉妒,什么叫作掺杂了恨意的羡慕。
好色是烙在每个人骨子里的恶性,圣上是说一不二的九五至尊,要个小小的医婆何其容易;寇妃善妒,哪怕前路坎坷好歹大权在握,断送青春红颜亦不过是上位者碾死一只蚂蚁。单单说一个人就够恐怖了,说起由一群扭曲的人、无处发泄的人、不得自由的人组成的宫闱就更耸人了,熬干瓶中的水、蒸透心中的善、最后撕扯得面目可憎,这是巍巍宫禁最拿手、最得意的杰作。
如果她沈明枳是男子,她就不会舍得把她送上死路,千钧的重压又如何,不论如何也要把她圈在、锁在、藏在自己身边。西北的风沙、东北的霜雪、岭南的烟瘴、远海的荒凉,为了心上人,乔致用受得,她亦受得,郇寰如何受不得?
郇寰,你怎么敢的,把她送到我的面前?
“民妇参见兖国公主。”
沈明枳回神。
她不是奴,也不是婢。
沈明枳眼看着她恭恭敬敬屈身,向自己行礼,看着她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每一滴血都已沸腾。在后廷这个地方,想要不动声色地折磨一个人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譬如,现在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