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从尊贵的公主变为晋国的女奴时，她便懂了。

    而今，她要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她要改变这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世道！

    *

    穆鹿护着刘臾安一路回到公主府前。

    “记住我们的盟约。”刘臾安步上几级台阶，回身平视穆鹿，低声道。

    “嗯。”穆鹿应道。

    刘臾安这才回身往府内走去，她刚敲响府门，穆鹿忽地叫住她。

    “殿下！”穆鹿抬眸看向刘臾安，长睫根根分明，弯曲上翘，“殿下，您受伤严重，回了府中莫忘了换药。”

    刘臾安淡淡应了声，便转身再次拉住门环叩响府门。

    嘎吱一声，府门慢慢打开，门房抬眼一看，瞬间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刘臾安缓步进了府门，随着府门重新关闭，徒留一个失魂落魄的穆鹿站在门口。

    她重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福宁公主。

    穆鹿垂下长睫，掩住晦暗不明的双眸。

    “大人，我等是继续跟着您在这站着，还是...”

    穆鹿回头，森然一笑，“快给我滚回军营去！”

    几人互相看看，均噗地一下笑出声来，他们何曾看过指挥使这个模样！

    “快滚，快滚！”穆鹿作势便要抽出长剑。

    那几人方才飞速离去，离去时个个脸上还带着笑意。

    穆鹿叹了口气，眉心紧蹙，方慢慢抬步向穆府去了。

    *

    刘臾安入得府内，便直直往书房走去，她将那份证据妥善放好后，转身一出书房门外，阿梨便带着一帮婢女笑吟吟看着她。

    她立时被婢女们团团围住，与她换衣的                                                换衣，沐浴的沐浴，洁面的洁面。

    最后，她泡在满布花瓣的浴桶中，方慢慢长舒了一口气。

    阿梨哭哭啼啼轻手轻脚给刘臾安双手伤口换药，“殿下，您刚出城门不久，灾民们便将城门堵了，前日您彻夜未归，奴婢便急让府兵去寻您，但府兵们怎么都出不去城门，您临走之前还不让奴婢将此事传出去，奴婢便一直不敢将您失踪两日的事情告知陛下和娘娘！”

    “你慢着点说，这么一长串，本宫都要听不过来了。”刘臾安漫不经心地躺在浴桶边上，半阖着凤目，见阿梨说的停不下来，忙将她的话头打断。

    “呜呜呜，殿下您这是遭了什么罪，看您回来便灰头土脸的，再一看您的手，这么深的伤口，看的奴婢心都要碎了。”阿梨背过脸去，抬起衣袖抹了抹眼泪。

    “好阿梨，快别哭了，听得本宫脑袋嗡嗡痛。”刘臾安乖觉伸出双手，由着婢女细细将绷带与她缠好。

    沐浴完毕，她随意穿了身素白罗衣，斜倚在美人榻上，小口缀着阿梨捧来的酥酪，惬意眯起双眼。

    可是一闭眼，便又是灾民们的惨状。

    又是柳娘与十六的鲜血。

    铺天盖地的鲜血。

    瞬时，她便再也咽不下口中的酥酪。

    她挥挥手，示意阿梨将酥酪拿开，方问道：“阿梨，本宫不在的这两日，京里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阿梨将吃了一半的酥酪放至一边，转身蹙眉道：“殿下，您还记得中秋那夜卖儿卖女的那家人吗？”

    “嗯，你继续说。”

    阿梨拿了把花罗小扇为刘臾安轻轻打扇，“奴婢那日救助了他们之后，他们又找上门来，想进府中做工，奴婢听着这几人的口音不像是京都本地的，便留了个心眼，问了问原因，原来那家人便是黄河决堤，从定州逃荒来的。奴婢只觉不对劲，便将几人留在府内，等您回来再做打算。”

    门前突然响起喧哗声，一婢女扣门进来，屈膝道：“殿下，柳宝儿听说您回来，便吵着要见您！”

    刘臾安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让她进来吧。”

    阿梨方才便想问她，为何那日去了那么多人，却只回来了公主一人，但话在嘴边，始终无法开口，就怕戳到了公主的伤心事。

    柳宝儿脸上还顶着鞭痕，身着素白寝衣一瘸一拐地进了房内，怕是一得知刘臾安归来便急匆匆前来。

    她四下寻找，始终不见柳娘身影，方回神似地便要给刘臾安行礼。

    刘臾安冲阿梨使了个眼神，阿梨会意，连忙扶住柳宝儿，“宝儿，你身体还没恢复，就别给殿下行礼了。”

    柳宝儿一双美目直直看向刘臾安，“殿下，您可知我姐姐在何处？”

    刘臾安紧抿双唇，面色发白，长睫颤抖低垂，半晌，她道：“宝儿，你节哀顺变。”

    柳宝儿红了双眼，眼泪断了线一般不断流下，她向前走了两步，凄声道：“殿下，我姐姐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