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山，屋内的温度便降了下来，好半晌没听到两人的动静了，秋月和安杏才敢进屋。

    一盏盏昏黄的灯火亮在了屋内，慢慢地晕出了一团光线。

    秋月脚步悄悄地进去，搁了一盏放在了净房之外。

    朦胧的光线从屏障外溢了进来，沈烟冉的眼眶内一片晶莹剔透。

    江晖成终于能看清她的脸了，有些犹豫地道，“要不我还是再等等吧，我怕你还没好利索。”

    沈烟冉：......

    适才他干嘛去了，都这时候了......

    沈烟冉咬牙道，“我没事。”

    “你午后用的是什么药膏，怎同我昨夜给你抹上的不一样......”

    沈烟冉：......

    不说上辈子夜里的江晖成是何等的利索。

    就拿昨儿的新婚夜相比，沈烟冉就没见过江晖成这般不上不下地磨蹭过，沈烟冉索性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说话。”

    沈烟冉觉得自个儿要是你再不打断他，他指不定还会继续问她，两种药膏有何区别，到底哪个的效果更好。

    “好。”江晖成应了一声，“你别动，我先看看能不能......”

    “不用看！”

    “可我已经看到了。”

    沈烟冉眼睛一闭，他索性羞死她算了。

    “确实是好了，看来你午后抹的药膏，效果要比昨儿的好，不过你怎还骗我说，要过上几日？”

    沈烟冉：......

    沈烟冉恨不得寻个东西出来将江晖成的嘴给堵上。

    “江晖......”

    “皇后今儿同你说了什么？”江晖成突地将她的意识拉开。

    见她额头生了汗，还顺手捞起了水里的布巾，再拧干，轻轻地抹在她的脸上，视线却一直落在沈烟冉含了水雾的眸子上。

    布巾原本浮在水面上，还能遮挡一点，这一揭，沈烟冉无处可藏，偏生江晖成的问题又将她给绕了进去一时，哪头都顾不上。

    只急切地应付了一声，“赔罪。”

    “嗯，确实是应该。”

    沈烟冉：......

    “阿冉。”江晖冲突地唤了他一声，轻声地道，“这辈子，我没爱过任何人，包括皇后。”

    这一声是诉说，也是真相。

    江晖成大抵也猜到了，皇后今日同她说了什么。

    她一向单纯，心思都写到了脸上，能突然改口唤他一声“夫君”，定是想清楚了一些事。

    能有如此变化，便也说明，在嫁给他之前，她内心的心结并没有完全消除。

    她不过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

    沈烟冉没料到他会猜到这一步，握住浴池边上的手一顿。

    江晖成顺势将她的胳膊拉了过来，用手里的布巾轻轻地擦拭着上面的水珠，继续道，“实则前世最让我无能为力的，并非是你我的生死。”

    江晖成看着她的眸子，手指头缓缓地滑过她的眉心，低沉地道，“而是我无法改变自己的过去。”

    上辈子，在青涩之年，他确实对皇后生过情愫。

    但后来他进了军营，领略了壮丽的大川山河，看过了浩瀚的星空，也见惯了生死，那一段青涩之年的好感，便突然显得很渺小。

    是以，他没能在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喜欢上她。

    可也是她，让那份渺小，跨过了他对江山的抱负，再一次在他的生命中扩大，慢慢地占据了他的所有。

    或许是执念，在重新来过的这一世之中，即便他没有带着前世的记忆，心头也留了一片干净，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倾慕之情。

    哪怕是好感。

    在同皇后那一段夭折的婚约之中，他不过是随了长辈的意愿，属于两手一摊的顺其自然。

    在知道皇上对皇后生了心思后，他的心头并没有半点波动，那时候他不明白，以为自己无能为力，直到遇见了她。

    在得知她被困在了百花谷谷底时，他的内心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担忧。

    这辈子，他也并非是在自己想起前世所有的一切之后才爱上的她。

    而是在军营，看着她颤颤巍巍地立在覆盖在陷阱深坑的几根朽木上，同他说，“我家里有位妹妹。”开始，他便已经心动了。

    至今他都还记得，那一夜树枝的断裂声落在耳畔，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在看到她落入坑底的那一瞬，他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喜欢上了她。

    喜欢那个因贪念他的容颜，而对他一见钟情的干净姑娘。

    喜欢那个日日跟在他身后，不凡其烦地要为他把脉的，单纯的姑娘。

    他庆幸这辈子，他给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