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02 往事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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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乱走时走了大运。宋山说这不能叫捡,叫鬼缠身——他好端端准备回家,不知怎的就被讨债鬼看上了。两人在江都市政府门口撞上时,宋敬原大概五六岁,亦步亦趋落在宋山身后三米,走了四条街,穷追不舍。

    宋山只好带他回蓬山路。那天蓬山路恰巧开张半年。

    十年前,宋山脾气还不大好。一个小孩儿跟他回家,他只当没瞧见。天儿热,站着不动都冒汗,宋山却只把风扇打到最低档。他自己身体虚,心又静,不出汗,小孩子却火力壮,杵在那儿心里害怕,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汗就出得像个小瀑布。

    可等宋山看书、洗笔、复勾、淡彩,夕阳西下,一副工笔花鸟将成,宋敬原汗湿了一身,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一雕石像,认真垂眼看着,一声不吭。

    这个年纪的小兔崽子狗都嫌,难得有心定神静的,宋山才饶有趣味看他一眼。

    半晌问:“你没有家?”

    “有。福利院。”

    “不回家?”

    声音很小:“迷路了。”

    “迷路?你明明是故意跑出来的。”宋山一语戳破。

    宋敬原张了张嘴,没出声。他那时就不会撒谎。于是宋山瞥见他腕上一点青痕,浅浅的一道疤,刚结痂,是被打的,心里就有数。可世上不能入眼的事情多了去了,管不过来,因而没吱声。

    宋山搁笔:“住哪儿?送你回去。”

    那时宋敬原有些惶恐地抬眼看他,一双小鹿般的圆眼中写满了求饶般的恳请。

    可最终没说话,低下头,宋山硬着心肠耐心等。

    半晌,小讨债鬼忽地拾起笔,眼疾手快,不知道要干嘛。宋山没抓住,便见他在雀鸟眉心点了一抹白,是飞雪落枯枝。雪白缀于红梅,如画龙点睛,破壁飞去。明暗、松紧、浓淡都在此一笔中统一,宋山微怔。

    这就叫天赋。

    宋山愣了太久,小孩儿只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无礼,立刻惶恐起来,声音更小了:“对不起。”

    又战战兢兢认命一般说:“我不知道我住在哪儿……福利院房间窗户很小,只看到半山腰。我找不到。”

    说的太可怜,宋山在心里叹气。

    他垂眼,盯着那一笔立定良久,知道天赋是锋芒,藏都藏不住,而他向来惜才,已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只好回头没好气地说:“算了,以后赔我。你叫什么名字?”

    就把宋敬原拐回家。

    这么多年来,宋敬原从不过问宋山的身世。他知道自己若真是刨根问底,师父也会说。但他不愿意这样。不过日久月深,他多少猜到一点。

    宋山自北方来,似乎是世家子弟。善书画工笔,善金石篆刻。耳朵好,戏迷。从没见过他家里的亲人来找,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不过按褚方元的话说,“你师父就是一只该入土的吞金兽,老古董,又抠又破,还吃石头,烦人精。”

    宋敬原觉得很准确。

    他趴在桌上,睡眼惺忪地对付完英语作业——要求120个单词写完的作文,他绝不多写一个字母——然后咬着笔杆算了两道数列,就听见宋山在楼下喊他吃饭。

    下楼时,天色沉沉欲坠。

    宋山挑食,别人做的饭这会儿咸那会儿淡,不能入口,因此总是操劳他自己开火。

    桌上两碟小菜,都很清淡。一条清蒸鲈鱼,姜丝葱条点缀。

    宋敬原走到桌边,看见是鱼,立刻垮了脸:“不想吃鱼。”

    他小时候被刺扎过,闹到要去医院做喉镜,虽然事后宋山买了雪糕哄他做补偿,依旧留下了终生的阴影。

    宋山拿筷子敲他脑门:“笨蛋就要补脑。吃。”

    宋敬原装模作样挑了两筷子,只抿了一口,悄悄藏在碗中一角不吃。

    宋山压根没抬眼,过一会儿,却夹来挑过刺的鱼肉放到他碗里。宋敬原抬头看时,他又垂着眼,神色清冷地耐心给他挑刺。

    宋敬原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我要吃鱼腩。不要皮,不要肥的。”

    宋山差点把筷子撅了:“要么就给我把鱼刺全吞下去,要么就闭上你的嘴。”

    一顿饭伴着晚风虫鸣。

    得罪了师父,宋敬原乖乖去洗碗,甩着手从厨房里出来时,宋山冲他扬头,眼睛瞟向门口。宋敬原知道是关门歇业的意思,起身朝门口走。

    长腿还没迈进小园,听见轮胎擦地声。然后一道车灯闪进巷口,笔直,越来越近,“嚓啦”一声停下了。

    这条街上只蓬山路一家还开门。卖阳春面、梅花糕的回家了,补轮胎的也下班了。巷口足疗按摩的老板近日回乡,不在江都,左思右想,宋敬原只能认定他是走错了。

    “买藕粉圆子?”辛成英家的“湖香莲藕”和“蓬山路”在岔路口的东西两侧,经常有人走错。宋敬原解开腰间围裙,“走错了,出巷子右拐。”

    “我不吃藕粉圆子,我